“吱吱......吱吱........”手机震动。
“喂，妈.......”
“单欣，你什么意思？”
“........妈，我过几天给你打电话吧。”
“你还认得我这个妈呀，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狠心的女儿，当年结婚不经过我的同意，现在离婚竟然也一声不吭！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是不是当我死了呀？”
“妈，你能不能小点声音，很吓人。”
“我怎么吓人了？比得过你吓人？单欣你没救了，真的是没心肝！亏我这么多年辛苦赚钱把你养大，供你上大学，没想到你变成这幅德行了，我真的是瞎了！”
“我哪副德行了？你别给我扯些有的没的，结婚也好，离婚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不用我操心？现在就不用我操心啦？当年是谁哭着、喊着、求着我出钱给你念书的？过生日还写信给我，谢谢我没有不要你！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没有我，你今天的翅膀能这么硬，能这么随心所欲？”
“呼........，”我深吸一口气，调整气息。
“妈，您一定要翻旧账，讲难听的话是吗？”
“怎么难听了？我是就事论事！”
“好，那今天我就和你就事论事。对，你给钱供我念书，你辛苦了。但我大学还没毕业，你就催着我出去找工作，这些年，我赚的钱基本上都给你了。”
“你前年做手术的钱是我出的吧？弟弟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也是我供的吧？每个月你问我要的零花钱，加起来的话，也有十几万了吧？算上去，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都还给你了，你不亏的！”
“都还给我了？单欣，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起！我怀胎10月辛苦养你长大，你赚钱给我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这么多年，我在你身上花费的时间精力，你用钱还得了吗？你不生孩子，你就永远都不懂一个做母亲的心情，你这辈子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你可以不生我呀，我并不稀罕这个世界！是否做一个妈妈，你们有选择的权利，但想不想来到这个世界，做孩子的却没有选择！我不生孩子，就是自私自利了？那你就完全错了，我不生孩子是因为我更有责任心。”
“我不会对我的孩子，像你们对我一样，生下一个孩子，只是想体验一下做父母的感觉，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心灵的寄托，却不想担起责任。既然不能心甘情愿的抚养我长大成人，那为什么还要生我呢？”
“如果做父母的只在乎自己的生活，完全不顾忌对孩子的伤害，那为什么还要生呢？不生小孩的我，和你们这种生了小孩，却不能好好抚养的人相比，到底是谁更自私呢？”
“呜呜呜........”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哭泣声。
“单欣你这个没良心的，真的是白疼你了，我对你不好吗？这么多年来，我自认为我这做妈的，没亏待过你，但你是怎么对我的呢？你有尊重过我吗？结婚离婚这种人生大事，你就跟抽风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简直不得了！我说你，也是为了你好呀！”
“不要再说为了我好，我受不了了！对，我就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为我结婚，我离婚，我到底开不开心，过得幸不幸福，只有我自己知道。你们管不着！更没有资格管！”
“我怎么没资格管你了？我是你妈！”
“对，你是我妈，我的好榜样，所以你离婚，我也学你离婚咯！”
“你.......我告诉你，单欣，不要把你离婚的原因赖在我身上，我和你爸离婚，全都是你爸的错，我是受害者！”
“受害者？妈，一开始你确实是受害者，后来呢，你整个就是一帮凶。”
“我是帮凶？我是一直在努力帮你们抢回你们的爸爸，保住一个完整的家呀！在你口里，我怎么就成了帮凶呢？”
“算了吧，明明因为自己割舍不掉出轨的男人，不愿意离婚，却总爱拿孩子当借口。你觉得每天生活在吵架、打架、摔东西的环境下，对我和弟弟没有影响吗？”
“在你闹了2年之后，爸爸还是没有回心转意，我就劝你们离婚，你还骂我蠢，死活不同意。整整持续了4年呀，那4年的离婚闹剧，对于刚刚记事的我来说，就是一个永远都不愿回想的噩梦，你懂吗？”
“我不懂？我比你们更痛苦，你小时候又不懂事，都是靠我一个人撑着。你也知道，当时在镇上，我们家是第一户闹离婚的家庭，多少人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呀，包括你的亲叔叔、亲伯伯在内。”
“要是离婚了，你爸倒是好，正好和肥婆去广东逍遥自在了，但我们三呢？他不管我们，我们怎么过日子？我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整那么多事干嘛？我早就不想活了！”
“你别说这种赖皮的话，你就是不能接受一个和你结婚10多年的丈夫，突然背叛你了，你不服气，你恨他，你更舍不得他。你回头想想，你当初为了留住我爸，干了多少蠢事呀！”
“我知道，我那时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软磨硬泡作贱自己，你爸心里就越得意，越不想和我和好。我确实是不服气，我不能看着你爸和肥婆在广东过好日子，我们却在老家看别人的眼色，被人同情可怜。我要报复他们！我要让你爸后悔，你是我的女儿，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我怎么理解你，理解你为了挽留我爸，拉上我当筹码？理解你为了搬救兵，放假消息给家里人，说你们俩打架动刀子死掉了？然后骗爷爷他们去广东收尸，其实是为了给你主持公道，逼爸爸回家！”
“妈，当你三更半夜大喊大叫，拉着我要去找小三算账的时候；当你带着我去小三家里闹事，被他们家人踩在地上拳打脚踢的时候；当你骂我没用只会哭，所以爸爸才不要我们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我，站在我的立场想一下，我只是个不到10岁的孩子呀，我也会怕的！”
我的眼泪忍了很久，终于没法控制。
“当然，最让我恨你的，还是那次放假消息！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天，正好是中午放学准备回家吃饭，我和莎莎几个人一路开心的打闹着。半途中，只看见马炮婶的儿子，朝对面走过来，他就用一种吊诡中带着怜悯的眼神，一直盯着我看，但就是不说话。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搭理他，继续和莎莎她们说说笑笑。”
“接着我就听见一个终生难忘的声音：看你这个蠢样，还在笑，你爸妈在广州闹离婚，拿菜刀打架，两个人都被砍死了呢！
“妈妈，你一定了解吧，就是那种晴天霹雳的感觉。我整个人完全懵掉了，心里很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突然，我就成了孤儿!不是说离婚吗？离就离呀，离婚不会死吧？”
“我就一路哭着回去了，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没到家门口，就远远的看见村里的人把我们家团团围住了。越走越近，爷爷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越清晰，越刺耳。”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爷爷哭，真的，第一次。他这么一个木讷寡言的老人，在全村人的面前，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打着滚、锤着胸、哭喊着‘为什么不让我先死，我老了，让我代替他们死吧.......’，谁也拉不住他，他哭到最后都晕厥过去了.......。”
“呵呵，然后呢？然后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爷爷和大伯他们去广州一周过后，你和爸爸竟然回来了，两个大活人就回来了，还是这么生龙活虎的吵着架，互相指责，互相叫骂！想想，真是可笑！这就是你报复的结果？爸爸最后和你离婚了，可我们所有人跟着你们俩，无缘无故的受了这么多伤害！这是一辈子都记得的伤害。”
妈妈沉默了好久，没有回音，我看看了手机，差点以为她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又开口了。
“我和你爸，当了12年夫妻。当初他们家穷得饭都吃不饱，结婚酒宴自然没有摆，我也就这么嫁过来了，但我从来没有当着你爸他们的面，说过一句不好听的话。我总以为，只要人好就行，一起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当初怀你的时候，他在外面打工回不来，你爷爷奶奶说四兄弟，不好帮忙。大夏天的，我挺着个大肚子在田里割稻谷，上山坡旁边的3亩地，下山坡那块儿的4亩地。我一个人硬撑着把整整7亩地的水稻全都收割好。村里哪户人家的媳妇，能做到我这样？”
“还有盖新房子的时候，我们积蓄少，没钱买红砖，也请不起工人，大冬天的，是我陪着你爸，到大河里一块一块儿的捡石头，用扁担挑回来，一点一点把房子修起来的。”
“这么多年了，我包容他，体恤他，照顾他，我知道他脑子不灵光，还死要面子，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但我总想吧，等你们一天天长大了，他也会慢慢成熟起来，像个真正的男人吧。但是我死都没想到，我在老家慢慢规划我们一家四口以后的生活，他却背着我在广东找小三！你爸是人吗？他就是简直个畜生！”
“你和他生活了十几年，早该看清楚他的本性，他就是个懦夫，一个贪慕虚荣，吃软饭的懦夫。你对一个懦夫还这么宽宏大量，死心塌地，我也是一直都想不通！”
“你不明白，其实闹到后来，我已经对他没什么感情了，想他和和好，不是因为原谅他了，也不是想争一口气，更不是真的爱他到死，没他不行，就是.......就是害怕。”
“我怕，在家里的时候，我怕村里人看我的那种眼神，在广东，我又忍不住去找你爸他们算账。甚至，我都不敢一个人，一个人抬头挺胸的走在街上。一个人也没办法睡，太安静了睡不着，有一丁点儿声音也睡不着。我完全不知道离婚之后，我要怎么活！”
“所以你和爸爸离婚之后，就急匆匆再婚，也不管我的意见？”
“我就知道你心里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但当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办法的。”
“什么叫没有办法？你离婚之后，和有妇之夫搞暧昧叫没有办法？”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和李子只是朋友！”
“我可没说是他！”
“除了他，你还有我什么把柄？”
“这不是把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和李子叔叔到底是什么关系？趁着今天，都把话说清楚吧！”
“我们........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一直在帮我，我们彼此可能是有所谓的感觉，但我们什么也没做。真的，我们之间绝对是清白的，干净的！这也是我和你爸最大的差别。”
“刚和你爸离婚那段时间，我不是带着你和弟弟住在县城里吗？那时候还有一点积蓄，加上你爸给的2万钱赔偿，不工作也能勉强维持一两年的。那时，你和弟弟周一到周五都在学校，我一天无所事事，就打麻将，交新朋友，也去过酒吧玩，但晚上回到那个小出租屋里，我就更孤独，整晚整晚的做噩梦，脸上也长了好多痘痘，心情就更差了。”
“有一次不小心从中午睡到半晚，一个人醒来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呆呆的看着窗户上斑斓模糊的光影。一时，那种感觉，怎么说，原来孤独比背叛更难以让人忍受。当时，我就一鼓作气，起身找到刮眉毛的刀片，朝着手腕就割了道口子。但还是怕，怕死，还没有孤独到有勇气去死，当然，也舍不得就这样抛弃你和弟弟。”
“和你爸闹离婚的时候，每天折腾，日子并不难熬。但离婚之后，我感觉我的心，就像长在路中央的草，每天都要被痛踩无数次。就在我很绝望的时候，碰见了李子。”
“有一次，我被一个朋友带去一个乡里摘葡萄，回来的时候，朋友的摩托车半路坏了，我们就在路上拦下了一辆三轮车，一看司机，是李子。当时，我非常尴尬，因为不想碰见你爸村里的人，总觉得他们很多嘴，总说一些虚假没用的同情话。但没有想到，李子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一路上都是一副傻乐傻乐的样子，讲些不着边际的冷笑话。”
“那天他的三轮车开在乡村的黄油路上，傍晚的微风，掀起大片的麦田，一阵又一阵的涌动着。伴随着一路上清脆的蛙声，我们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从那次开始，我的心情很奇妙的有所好转，就像一下子走到山的另一边，豁然开朗了，觉得生活也是有希望的。”
“那次过后，一来二往，我们就熟络了起来，我整天没事干，就待在家里绣花，他有时没有生意的时候，也会过来喝一杯，我们就像朋友一样聊天。他会听我抱怨哭诉，开导我的情绪；我也会听他讲他婚姻里遇到的问题和瓶颈；就觉得和他很投缘，他真的是一个很幽默的人。那段期间，你也老是生病，说实话，如果不是他在一边帮忙，我真的不敢想象，我会该怎么处理。”
“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次了，我们挨着一起。那是我们说好了以后都不联系了，我当时也喝了一点酒，心情很差，他就扶了我一下，劝我以后要放宽心，好好过日子，正好，就被放学回家的你看到了。因为那时已经有一些闲言闲语出来了，估计他老婆也和他吵了。”
“有一次，村里那几个老太太到县城赶集，还特地找到家里来坐了坐。我难受呀，明明是清白的，却被一群老太婆警告着。在我们那个小县城，离了婚的女人，是绝对不能有男性朋友的，因为不管你在哪里，他们的目光都在盯着你。”
“后来你也知道，我一个月之后就火速嫁给你后爸了，我和李子也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噢，所以说，如果李子叔叔没有结婚，你们也是有可能的咯？”
“也许吧，但他结婚了，也有小孩了，我们就不会有任何可能。我和他都是对家庭极度忠诚的人，我也绝对不会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
“如果是真爱，就不算破坏别人家庭吧？”
“什么是真爱？不到最后，不要轻易自诩真爱。都是普通人结婚过日子，有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非得加个真字在前面，这不是矫情吗？要我说，是不是真爱，还真不好判断，但这世上所有的爱，只要沾上了现实的尘埃，就分不清真假了。”
“那你和后爸呢？你们算什么？”
“我和他，我们是实实在在搭伙过日子的人。你也知道，当初有人给我们相亲，我们见了一面就定下来了。坦白讲，我那时是真的心急，在县城坐吃空山一年多，已经没什么积蓄了，你念书也要钱。加上和李子那件事，他倒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我不一样，我终归要再婚的，我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第一次见你后爸时，我觉得他是个稳重可靠的人，他的需求是希望有人给他洗衣做饭料理家务，而我，就想有个安稳的家，在家洗衣做饭做个贤妻良母正好，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都可以慢慢商量。就这样，我们成了。”
“但是你没有想到，嫁过去之后，还是得靠自己吧。”
“这个，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结婚只是想要一种安定的归属感，我一直都是在靠自己呀。但和你后爸结婚之后，中间我确实有好几次想放弃，我看不到他的真心，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他的钱是他的，他要让他的三个孩子成家结婚，我的钱是我的，我要给钱给你念书，也要时不时去看看你弟弟。但我在家给他洗衣做饭，做家务，做农活，我不出去工作，就根本没有钱。但他也不愿给钱给你念书，这就让我很寒心了。我和他之间最大的矛盾，也是因为你念书的这件事。”
“你不说我也知道，每次开学报道的前天晚上，我总能听见你们楼上的争吵声。其实我的心愿一直很简单，就是希望不要每次开学之前，就各种担心受怕，没钱交学费怎么办？每个月伙食费怎么办？老师要求我们买学习资料怎么办？我真，就想和其他同学一样，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安心念书，但是好难哦，太难了。两个爸爸都一样，就是不想出钱给我念书。运气真的是差了一点。”
“你也要理解他，你后爸的钱都是在太阳底下，一砖一瓦干辛苦事赚来的，他当然舍不得。他其实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自从和他第一个老婆离婚之后，他的戒备心就更重了。他那时也没有那么高的境界，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都还没成家立业，就把自己的血汗钱给不是亲生的女儿念书。况且，你大哥二哥和酱姐，谁读过高中上过大学？你后爸也会有这些心思的。”
“这些东西，我长大之后也想明白了。但于我而言，我也永远和他亲不起来，在那个家里，我永远都是个外人。”
“你总是这样，一定要别人先主动对你好，你才会加倍对他更好，但要是哪个地方让你不满意了，你就立刻打回原形了。单欣，成年人之间的感情，不是这么一根筋的。你后爸那时不给你钱念书，我只能自己去超市打工，我心里也气呀，也委屈。但我还是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变好，我就主动多付出一些，我对他好，洗衣做饭样样没落下，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对他的三个孩子也付出了真心，尽到一个做后妈的义务。所以现在，他们才会对我好，我们才越来越像一家人。”
“你想想，你是晚辈，是我们来到他们家住，要是当初你乖巧一点，服一下软，对你后爸多说一些好话，讨他的欢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他不出钱给你念书，也会像一个父亲一样关心你的。总之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都一起住了10年了，两个人的关系，却比外人还客套。”
“我就这样了，我不需要他对我好，也从来没想过从他那里找父爱。只要他对你好，你开心就行了。”
“你别这么孩子气，大人也会犯错的，你这么倔，这么较真，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呀。”
“我宁愿吃亏，也做不来违心的事。他是怎么对我的，还记得吗？”“他一开始就彻底伤了我的心。我还记得初中升学考试那会儿，因为所有乡镇学校的考生，都要到我们县一中的考点考两天，所以学校安排老师统一带着我们住宾馆。两晚的宾馆住宿费和伙食费，再加上考卷费一起，每人要交240块钱。”
“那时我回家问你要钱，你说你没钱了，要我问后爸要。我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问他咯。其实，我那时心里暗暗觉得还是有点胜算吧，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开口问他要钱，毕竟，我跟着你来到他家，他从来没有给过我零花钱用，也就240块钱，我这么重要的考试，他应该会给的吧？但他呢？简直刷新我的认知。”
“那时，我准备趁着吃晚饭的空档开口和他说，那时你还在厨房整理桌面，我看着他一个人搬着椅子坐在大门口吃饭，正好可以讲这事。但我心里还是很忐忑，犹豫了好一会儿，为了吃完饭可以带着钱去学校，我还是硬着头皮上。默默的端着饭碗，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吃。”
“他看着我突然来到他身边，表情稍微有些诧异，但速度很快的调整了表情，装作很自然的样子，继续埋头吃菜。我也假装认真吃饭，心里却憋得慌。当我鼓起勇气一个顺溜，就把默练了很多遍的话术和他说完之后。静悄悄一片死寂.........我怯生生抬头看向他，他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样，就自顾自嚼着饭菜，一句话也没有，神情依旧，云淡风轻。”
“我不死心，继续盯着他。我有感觉的，至少过了5到8分钟那么长的时间，他才缓缓开口说道：难道，你还打算读高中吗？我是没钱给你读书，你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所以这考试，考了也是白考，就别浪费这200块钱了。钱，难赚呀！”
“妈，你觉得他这样对我，我能发自内心的把他当做爸爸吗？”
“哎，怪不得你之后死都不肯问他要钱了。可能是他也没读几年书，没有文化吧，再加上那几年，他自己也确实没钱，压力很大。你看，后来他稍微宽裕了一些，每次过年，还是给你包了红包的呀。”
“你别给我提过年，自从你们离婚以后，我从来没有过一个开心年。你自己想想，自从我们俩到他家之后，哪一次过年，没有吵架，没有哭过。初中的时候，我问他要200块钱，他不给；等到我上大学，他给我发个200块的红包，我已经看不上了。我都多大的人了，还稀罕他200块钱礼节性的红包，打发谁呢？小猫小狗呢？”
“你不要只看到别人对你的不好，人总是会变的，这也是过去的事了，如果你总是带着情绪，藏着心结和人相处，就算他现在对你好，你也会自动忽略，看不见的。”
“我没有带着情绪，我和你一样，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说看现在，好，我们看现在，他有对我好过吗？现在我记忆最清晰的是前两年，我还在家的时候，他装修房间，给大哥一件独立的大房间，还买了新床；二哥也是一间独立的房间一个新床，到了我这里，让我和酱姐一起睡，我们共用一间房一个床，其实，他就是没有准备我的那份呗。”
“很多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懂。你也不用开导我，反正我现在也很难回去一次了，和他也很少见面，我和你说这些事，只是想说明，在我和他的关系上，是他一直把我当外人，我没法努力。不过我怎样，没什么影响，你现在帮大哥二哥照顾小孩，他们对你也不错，你算彻底融入他们家了，我也放心了，你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我的心，永远在你和弟弟身上。只是我作为一个女人，我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等到老了，身边也有个伴儿。我也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而不是这样组合在一起。当人家的后妈，哪有不受委屈的，但日子还是得过呀。”
“我都已经50多岁的人了，人生已经没有其他指望了。就希望你和弟弟能够好好的，幸福开心。希望我的儿子女儿婚姻幸福，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呀。但你呢？你偏偏要离婚，夫妻一场不容易，只要不出大问题，总能把日子过下去的！即便是出了大问题，你退让一步，好好和他沟通，把问题解决不就行了吗？”
“妈，讲了很久了，电话费很贵的。”我不想接这茬。
“单欣，不要一说到你离婚的事了，就勾三搭四把话绕回去，妈妈很难受的。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都在你面前把离婚的旧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你在逃避什么呢？难道真的像炼宇说的，你爱上了一个老男人了？”
“不是这样的，妈，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些事.........”
“其实现在，偶尔想一下，我也能理解你亲爸的选择了。他为什么这么想和我离婚？无非是想追求一种更好的生活，只不过是站在伤害我们的前提下，以一种不齿的方式实现了。他和肥婆在广东大城市，他有自己的房子住，不必像其他老乡一样，当个站街拉活的打工仔，住在破破烂烂的农民房；肥婆虽然丑了点，但是对他百依百顺，满足他自卑的虚荣心，还能出钱供他开赔本的金鱼店。”
“但是和我们在一起，他只能靠自己打拼，供你和弟弟上学，等到老了不能打工了，还是得回到农村。他可能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那么绝情的抛弃我们，选择做一个没有尊严的上门女婿。但是你看他现在，和我们同龄的人都开始享受儿孙福了，他还在送儿子上小学。他这个人，就是目光短浅，总是想走捷径。最后年过半百才发现，到了大城市，换了妻子，该承担的责任，还是得承担，你逃不掉的。”
“妈，我和他不一样。”
“我和炼宇离婚，是因为我已经感受不到他对我的爱了。我知道你们都认为，夫妻结婚过日子，哪有那么多激情，那么多爱，又不是大学生谈恋爱瞎折腾，两个人安生过日子就行啦。但我不想要这样，我需要两个人有精神交流，有无形的默契，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在我回家很累的时候，他会很心疼的抱抱我，而不是倒头就睡；我有小情绪的时候，他会很用心的逗我开心，而不是不耐烦的问我又怎么了；我偶尔想疯想闹的时候，他也能二话不说跟我一起走，而不是自己宅在家里打游戏。我不想和一个不爱我的人同床共枕，那样太残忍了。我这辈子追求的就是爱，因为爱所以结婚，也是因为爱，所以离婚。”
“单欣，爱没有那么重要的，相比较人生路上的其他东西，爱有时，真的不值一提。等到你年纪大了一些就会明白，有一个安稳喜乐的家庭，儿女聪慧孝顺，就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自豪的事情了。”
“妈，这不是我想要的，或者说，这不是我近10年想要的。我为什么没有和炼宇生孩子？不是我没有爱过他，不想为他生孩子，而是不生小孩就是我结婚的底线。我感觉我的人生是从24岁才开始的，在此之前，一直是读书、考试、考试、读书，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也不确定我到底想要什么？”
“而现在，我仍有无穷的探索欲和好奇心，还有很多东西，我没有尝试；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我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这样一个状态的我，没有资格要孩子，我也不想要孩子。要把我的时间奉献给他，我做不到；要我去好好爱他，首先得把我自己缺失的爱，找回来。”
“你有了小孩，就自然会爱他了，每个女孩都是天生的妈妈。而每个男人都是小孩，你要学会调教他，引领他，他才会慢慢变成一个成熟的大男孩，知道怎么疼爱你。”
“妈，你知道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是我没有像其他女孩一样，真正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过。我要的是一种自发主动，没有缘由，就很莫名的爱。而不是要我用技巧去争取，努力学会讨人欢心。费尽心机得到的爱，已经不是爱了，是我自己劳动的报酬，它和工作没什么差别。”
“你太天真了，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爱都是有理由的。”
“如果爱一定要有理由，我只能接受一种，因为是我，所以爱我，此次而已。”
“那么，你爱上的那个老男人，他是这样的吗？”
“他是这样的，至少我觉得是这样的。”
“他今年多大？结过婚吗？”
“48。结过，和他前妻离了5年了。”
“48.......我算算，比你大20岁，比我小3岁。你是疯了吗？你随便找个人，也比找个老头好呀。”
“他不是老头，他身体很好。”
“身体很好.........再过10年呢？他将近60岁了身体能有多好，可你才不到40岁呀，你确定你要和一个花甲老人过日子。”
“我没想那么长远，现在我们很好就够，况且60岁怎么了，如果我们在一起开心，我愿意陪他变老，那有什么不可以呢？”
“比起现在才刚刚30岁，正当年轻帅气的炼宇，他到底哪一点好，值得你这样？”
“他对我，真的很好。”
“对你好？这是什么理由，这是所谓的爱情吗？你根本不懂爱，只是一味的想索取别人的爱。”
“离异家庭的小孩儿就是这样呀，爱就是至高标准。他只有爱我，对我好，我才会爱上他。我们两个人都爱彼此，难道就不是爱情吗？”
“听起来更像是恩情。单欣，你不过是想找个父亲一样的爱人，疼你，包容你，弥补你缺失的那份父爱，但这不是爱情，这样的感情更不适合结婚做夫妻。”
“他不一样，如果你知道他是谁，你也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你.......你以前见过他。”
“我见过他，在哪里见过他？”
“阿舟。”
“阿舟，这个名字好熟悉。”
“就是你和爸分居那会儿，在广东租房的房东。”
“啊.....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你们怎么会碰到？”
“去年见客户的时候，碰见的，他现在创业，开了一家小的广告公司。”
“简直不敢想象，命运这东西太奇怪了。想想当时，我带着你和弟弟住在他们家的时候，你才读小学4年级，那么一丁点大，他那时虽然还没结婚，却也30出头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阿舟说，那时，他就喜欢我了.........”
“你少听他说鬼话，他这样的人心理有问题。”
“妈，你别随意评判一个人，阿舟是个好人。”
“好人？好人怎么会对一个小女孩有想法？”
“妈，你听我说完再生气好吗？你这样，我挂电话了。”
“好吧，你说！”
“阿舟父母也是从小离婚，在我们住他家的时候，他看着我很内向胆小，郁郁寡欢的样子，他说，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他。阿舟更可怜，爸妈离婚之后，爸爸去了北京，妈妈去了美国，就留了一栋房子和一张存折给他和年迈的奶奶，父母几乎不怎么回广东看他。后来他奶奶也过世了，就剩他一个人了。所以他那时也不是说真的喜欢我，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可能只是觉得，我和他同病相怜吧。”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很有自己的心思。想想那时候，我还真的挺喜欢他的，他对我们挺好的，经常帮我搬水搬煤气，所以我真的很信任他。那会儿天气太热，你和弟弟经常去他房间蹭空调，晚上你们看着电视模模糊糊的就睡着了，我也懒得抱你们回来了，就直接让你在他房间睡了。哎，我也有责任。”
“妈，阿舟不是这样的人，他说他唯一一次做得有点出格了，是那个晚安吻。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的。”
“什么事？你讲清楚。”
“小时候我虽然很不爱说话，又内向，但我其实很想亲近人的。那时候你要上班，就我和弟弟两个人，每天宅在房间里看电视打发时间，虽然在老家希望每天都有这么多好看的电视，但一天到晚闷在房间看，小孩子也会厌倦的。”
“我和弟弟都想出去玩，像在老家一样，和小伙伴们漫山遍野的跑。但我们俩个小孩，根本不敢出去玩，一来是不会说广东话，害怕；二来，你上班忙，也没有一个大人带我们出去玩。而阿舟那会儿下班回家之后，有时你还在加班，他就经常带我和弟弟出去喝奶茶，喝糖水，到附近的公园玩。”
“对，这个我有点印象，他那时有和我说。我记得你和弟弟有段时间，都特别黏他。”
“恩，那时小嘛，谁带你玩，给你买吃的，就很开心，特喜欢他。其实我那会儿有11.12岁，已经开始有点性别启蒙的意思了，班上的女同学会时不时讨论自己最喜欢班上哪个男同学，男同学也学会了对着我们献殷勤，抛小媚眼。”
“但我一直很抗拒男生的接触，除非你是大人亲人，我内心觉得你是好人，否则碰一下都不行的，任何男性在肢体上，对我有一点过于亲近的行为，我都会很排斥，随之很讨厌这个人。”
“你会这样，还是你爸和你接触的时间太少了。我那时也没这种意识，在这方面，根本就没教过你。”
“然后那次，我记得是暑假快要结束了，我和弟弟过一两周就准备回老家的时候。有天晚上9点多了，你在楼下给弟弟洗澡，我一个人在楼上那间大电视房看电视，我现在还记得，看得是那部新版的《花无缺和小鱼儿》。我在沙发上入迷的看着，一会儿阿舟冲完凉就进来了，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看了一眼是他，就继续沉浸在剧情中，没有说话。他也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电视，没说话。
“那时，你总说要省钱，看电视的时候不准我开灯，所以房间里只有电视的光，很暗的。”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他问我，什么时候去睡觉？有点晚了，我说，看完这集结束就去。我答话的时候也没转头去看他，就入神的盯着电视。然后我记得他问完话之后，过了四五分钟左右。”
“他，阿舟那时就突然起身，凑过来，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早点睡觉，这是晚安吻。就出去了。”
“他怎么这样，你那时怎么没有和我说！”
“我问过你，晚安吻是什么意思？你说就是睡前的亲吻，只有很疼爱你的人，才会给你晚安吻。”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亲了你！”
“我怎么说嘛，我那时也是一下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这件事很丢脸，是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从我懂事开始，我从来没有被你们亲过，或者抱过。所以阿舟的这那个晚安吻，让我完全无法接受。也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直到我们回老家，我都没有再和他说过话，一直躲着他。”
“我想起来了，送你们回老家的时候，阿舟还买了你和弟弟一直念叨的麦当劳，和一大堆你喜欢吃的零食，给你们到火车上吃。可你就是不肯要，还不准我把零食放在行李箱。最后还是弟弟那个馋猫死命不肯放手，你才提着走的。”
“哈哈哈，是的呀，我那时是坚决讨厌与阿舟相关的任何东西，就想和他绝交。然后你知道吗？那一大袋零食，最后还是遗落在火车上，下车的时候走的太急，忘记拿了。”
“你丢三落四的坏习惯，从小到大都没有一点长进的。”
“是谁生下来的呀，怪我咯。”
“我懒得和你贫嘴，你还是给我说正经事吧。”
“你还想听什么，该说的都和你说完了。”
“说说阿舟，他为什么和他老婆离婚？”
“是前妻！”
“好，我说错了，前妻。”
“他和她前妻一直没什么很深的感情，他们当初也是相亲认识的，一时冲动他前妻就怀上，阿舟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他也有信仰，所以就结婚了。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儿子，日子似乎是稳定下来了。但阿舟对我说，他很爱他的儿子，前妻也是典型的广东女人，温柔持家无可挑剔，但他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对那个家没有依恋。他没有热情，无法投入进去。但也这样，过了十几年。”
“后来，等到他儿子去外地上大学以后，就剩他和前妻两个人在家，两个结婚十几年的人，还是那样客客气气，相敬如宾，没有儿子在家里增添气氛，他感到更加孤独了。”
“有一次，他们吃完晚饭，他前妻带着猫出去散步，他像往常一样在书房看书，等到晚上10点多，他前妻还没回来，他就打电话过去询问。他前妻说，他们家的猫走丢了。他一听，也马上下楼出去找猫，那只老猫，跟着他们十几年了。他们两个人就在小区花园一直找，一直找，找到凌晨1点多，还是没看到猫的影子。两个人走的累了，就坐在石阶上休息，空气很安静，没有一丝凉风，他们俩就一直坐着，谁也没说话。”
“不一会儿，她妻子突然站起来，对他说：我好累，我们回家吧。他说好，也起身站起来，准备走。他妻子却站着不动，又对他说：你背我回家吧，你从来没有背过我。他看了看她，也说好，就在她跟前，半蹲着腰，等着她上来，她就势用双手挽上他的脖子。那天晚上，他就背着他前妻，一步一步走回家了。”
“然后呢，他们就离婚了？”
“是的，她前妻提出来的，他们第二天吃完早餐，就去民政局办了离婚证。”
“他前妻也挺苦的，陪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过了半辈子。姻缘这种东西，说不准，可能都是命中注定吧。”
“按这种说法，我们离婚都是命中注定咯？”
“可以这样讲吧，夫妻的缘分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有安排的。”
“我不这样想，感情的事情，我确实信命，但结婚或者离婚，真的是个人的选择。当然，影响选择的因素也有很多啦，时机、家庭、性格........其实和炼宇这次离婚，我真的反思了很久。我也在想，是不是真的有一套‘离婚定律’。”
“离婚定律？怎么讲？”
“你看我们家，外公离过婚，你和大姨也离婚了；你离过婚，我也离婚了；大姨离过婚，二表姐和表哥也离婚了；后爸离过婚，酱姐也离婚了；阿舟家也是这样，他爷爷奶奶是二婚，他父母和两个伯伯也离婚了，他也离婚了。
“所以说，一个小家庭，父母如果离婚了，子女离婚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另一方面，一个大家族，如果有一两对夫妻开始离婚，接下来，离婚的亲戚可能会更多。这就是离婚定律。”
“你这个离婚定律，完全就是从个例分析得出的结论。”
“我知道，这个离婚定律，你听起来可能觉得荒谬，心里也会不舒服，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而已。每个人的原生家庭，都是没法选择的，既然没法选择，就只能接受。我只是觉得，父母的婚姻对子女的恋爱观和婚姻观，起到了最直接的影响，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父母的影子。难道你敢说，外公外婆呈现的婚姻状态，对你的婚姻观没有一丁点影响吗？”
“有影响，有影响的。”妈妈喃喃说道。
“你外公是地主的儿子，从小就是一个很固执霸道的人。他第一次结婚是家族联姻，那个老婆长得很矮，他嫌弃人家，总是闹着说要休了她，休了她，他要讨个新老婆。没想到的是，那个老婆一口气给他生出一对双胞胎，马上产后大出血，就过世了。”
“这下就正好合了你外公的心意，第一个老婆死了，家里就张罗给他找到了第二个老婆，就是你外婆。你外婆家里很穷，你外公取她的时候，给了一份大聘礼。而第一任老婆难产过世，这是一个很不吉利的事情，你外公家里的人，也想做做喜事冲冲晦气，所以迎娶你外婆的时候，那接亲队伍和排场是镇上最大了，从来没有搞得这么热闹过。”
“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加之，你外婆本来就是个性格软弱服帖的人，所以她嫁给你外公之后，简直就像丫鬟伺候少爷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得一个接一个使劲生孩子，传宗接代。你外婆在怀你几个舅舅的时候，照旧是每天起早贪黑，家务活、农活儿一样也不敢落下。
“所以从小到大，伴随我们的回忆就是男尊女卑，你外公就是家里的皇帝，什么都要听他的，大人、小孩、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而你外婆总是一副卑躬屈漆，心甘情愿被使唤的样子。”
“可想而知，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我，心理整个就是矛盾扭曲的。一方面，我讨厌你外婆这幅没有尊严的样子，我想替她反抗，替她呐喊。另一方面，我潜移默化也变成了你外婆的影子，我摆脱不了的影子。”
“因此，在和你亲爸的第一段婚姻，这种问题就显现出来了。表面上，我很自主自立，我在你爸面前，从来都不低头，所以有时候，就显得我很强势，一点也不给你爸面子。而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了，这也是他找小三的理由吧。”
“但实际上呢？我内心还是像你外婆一样，就是个十足的小女人，我非常依赖你爸，把他看做家里的顶梁柱，不管他做了什么错事，我都可以原谅他，只要他不离开我就行了。所以，我才会在他要和我离婚时，死死地拽住他不放，硬是折腾了4年才死心。”
“原来是这样，你也好可怜........”
“嘿嘿，傻丫头，要你可怜哦？你先把自己料理好再说。”
“我，我现在还好呀。虽然和炼宇离婚，宣告我的婚姻失败了，我这段时间都挺痛苦的。但同时，我也问心无愧，因为在这段婚姻中，我真的尽力了。况且，我也没有小孩，就不会因为我们离婚，影响到他的人生，所以也能和炼宇和平离婚，好聚好散，我也感激。”
“女儿，妈妈对不起你.......”
“你别和我讲这种话，我想哭。”
“我真的，无数次我都梦到以前，我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在一起的样子。你最贪吃，弟弟爱玩，你爸就喜欢让你们骑坐在他肩膀上，来回奔跑跳动，逗你们玩。而我，我最喜欢看着你们笑，只要让我看看你们的笑容，日子就算过得再穷再苦，我心里也觉得踏实。”
“我也会经常想起小时候，你和爸爸还很好的时候。那时，没到临近冬天的时候，你就会准备给我织毛衣，各种各样好看的毛衣，衣领子花样特别多。每次我穿着去上学，学校女老师都要凑到我跟前，仔细研究好久，同学则会羡慕的以为，我这件从没见过的漂亮毛衣，是从大城市买来的呢。
“而爸爸呢？爸爸也很好，那时每年春节，他都是大半夜从广东赶回家过年，不管多晚，你每次都要等他，给他留门。终于等到他回家了，他总会一脸得意的抱着我和弟弟，一顿乱亲，用满脸的胡渣，扎得我们哈哈大笑。
“他回来的那晚，我和弟弟总会赖在你们床上，你和爸爸睡床头，我和弟弟睡在你们的脚下。爸爸总爱抓起我的脚丫，用自己的大手掌比划着，测测脚长。因为他不知道给我买的鞋子，码数买大了还是买小了，而我总会在除夕那晚，穿着他买的，长了一大截的小皮鞋或者波鞋，开心和小伙伴炫耀...........”
“是呀，以前我们多好呀，他怎么可以说变就变呢？每次我梦见以前的事，醒来的时候都特别难受，看着枕头上一大片的湿渍，都会一个人呆呆的愣神好久，要过好长时间才能缓过来。”
“妈，你别想那么多，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过得开心，幸福。我不懂事，脾气也大，每次和你吵架都是硬碰硬，尽挑伤人的话讲，但你懂我的，我是最爱你的。如果不是你辛苦打工赚钱，我哪里有机会上大学，找到好工作，我的人生可能是另外一番面貌了。”
“就像你说到，你是外婆的影子，我也是你的影子，我们命运与共。而且，现在我们也挺好呀。至少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也不全是伤心的回忆，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这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呀。美好的记忆可以帮助我们释怀，原谅，然后重新出发。”
“单欣，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也谢谢你，如果不是今天和你打开心扉，我可能到临走的时候，都不懂你的心，不懂我自己，更不知道过去我做的那些错事。无论如何，妈妈都希望你能抛下过去，勇敢的往前走。”
“你说得对，也许漫漫人生路，就是需要多转几个弯，去体验不同道路上的风景。可能比起那些一路顺风的人，我们的人生，多了很多波折，意外，风险，但也可能更精彩，也更深刻。”
“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的，只要你觉得开心。我这辈子的心愿，就希望你和弟弟好好的，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也是彼此最亲的亲人，任何时候，有难关了，都要互相帮助支持，好好的，过完你们精彩的一生。”
“好的，妈妈，我知道。妈，你知道我们打了多久的电话吗？”
“我不知道呀，我一直在边充电边打电话。”
“史上最长，3个小时！”
“不会吧，这么久！平时你都和我讲不到5分钟，就要挂电话的了。”
“哎呦，平时不是工作忙，你又总是爱唠叨。我知道，以后一定经常给你老打电话，好吗？”
“好好，知道了。”
“那我就挂了哟，下次给你打电话。”
“好，但是最后我还是要多一句嘴，你和阿舟的事，还是要慎重考虑。”
“好好好，我会的。拜拜”
呼............好累..............但是也好开心，今晚可以好好吃顿饭啦！
半年后
“吱吱........吱吱...........”手机震动。
“喂，小玮怎么了？”
“姐，我离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