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普通的樵夫,斗转星移之时,我从未思考过生命的真谛是什么,也不曾深究过生活的意义是为何,但是当我从父亲的手中接过斧子的那一刻,我隐约读懂了,老父亲眼神里殷切的期盼——扛起这个家,当我拿不动斧头的时候有人能接过斧头继续扛起这个家!
我也叫不上我生活的地方的名字,也没有去过多远的地方。但是我知道我们这里的天在哪里,我们的天不是头顶挂着白云、日月、星星的天,我们的天是城里宝座上的王。
有了王的祈祷我们风调雨顺,有了王的带领我们免遭兵患,王的言语是我们律法,王的行为是我们的道德,我们的王就是我们的天。
时间流转,日升日落,我有了我的妻;花开花谢,云卷云舒,我可爱的女儿诞生了;四季流转,繁枯变换,我的女儿长大了。而我还是一个普通的樵夫,用自己的双手养活一家人,用肩膀扛起整个家,虽然很辛苦,但是看到妻女幸福的笑脸,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初生的太阳和煦的驱散了清晨的雾气,又是一个好天气,感谢王上,感谢我们的天。我照常吃过妻子做的早饭,接过女儿递来的斧头,在妻女的嘱托声中,走进了山里,去砍柴。
傍晚我照常拎着一角酒,两样小菜回家,没有看到一如往昔摆在桌子上的饭菜,没有看到每天等我回家的妻女。
我等了一日、两日、三日……,她们仍然没有回来,我问邻居她们去哪里了,邻居眼神躲闪着说不知,我发了疯一样,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我的妻女,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嫌弃的推开了蓬头垢面的我,而我仍然焦灼的、努力的、笨拙的去寻找我的妻女,我的家。
我的事情被王知道了,王说我扰乱秩序,影响别人的工作,有损城市的安定和谐,砍了我的头。
我的脸上残存着血泪,我的躯体里满满的都是不甘心,我只想找到我的妻女,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我连我的家都撑不起来?倒下的一瞬间我的魂魄上穷碧落下黄泉,希望找到我的亲人,我的家。我问了天上的闪烁的星星,飘荡的云朵,炙热的太阳,清冽的月亮,它们都只是闭着眼,说不知道。我搜遍的地下的老鼠洞,蟑螂穴,蚯蚓道,豺狼家,虎豹窝,都没能看到我的妻女,我的家。
我的灵魂在风中嘶吼,声音传遍圜宇,蜜蜂蝴蝶为我传音,带着花香的风为我叹息。沾着血的绿草告诉我,她们已经死了,化成天边的烟,天边的尘,天边的雨,天边的雾。初生的太阳蒸发了雾和雨,和煦的微风驱散了烟和尘。。。。。。
我的信仰坍塌了,我的世界毁灭了,我的家没了。沸腾的灵魂蒸干了我的泪,我的妻子,我的女儿,你们在哪里,是谁杀死了你们???
我的哀嚎感动了九幽的钩虫,它扭曲着身体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那一日王驱车游行,看到了你的女儿,被你女儿的容貌所惊,就想带到王城,但是你的妻女知道王有后,不想去王城,拉扯之下,杀了你的妻,而女儿被掳到城里。王后善妒,听说王携女归,逼着王杀了你的女儿……
真相让我凝固的血,再次沸腾,我的灵魂只剩下一个信念——报仇。魂和恨驱使我没有头的躯体再次站起来,恐怖的景象吓坏了围观的群众、行刑的刽子手和高高在上的、让我家破人亡的我们的天。
我无头的躯壳擎着父亲传给我的、支撑着整个家斧头,拿着侍卫吓掉在地上盾牌,一步一步的走到王的面前,我想质问王为什么杀了我的妻女,毁了的家,但是我的头没有。
仇恨扭曲了我的躯体,让我的双乳变成了眼,我的肚脐变成了嘴巴,我质问着我们的天,我们的王,但是他颤颤巍巍的嘴巴只是呜呜呜,王座下流了一滩水渍。
我怒号着砍下王的头,但是我的妻女没有复生,我的家已经不在了……
自那以后,我们的天不在了,而所有的百姓生活和有天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是他们知道我杀了天,给我取了新的名字——刑天。
我不想捅破着天,也不想当什么刑天,我只想要我的妻女,我的家,我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