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婆婆穿了一件连衣裙，走路一扭一扭的。一张精致的脸，带着笑容。在大家的眼里，婆婆徐娘不老，风韵正好。
可是，女人不喜欢。
盯着老婆子已经消失的背影，女人狠劲的关上门。似乎关上自家门，婆婆就会永远变成灰，不再终日在眼前晃动。
女人总是想，都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身边除了孩子，就是丈夫，一天到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
婆婆姓李，女人姓王。刚搬来那阵子，李婆婆见了王妈，脸上像开着一朵花，打着招呼。王妈不冷不热的应付。
婆婆寻思着，这妹妹好像不太爱说话哩。慢慢的，打招呼变成了点头微笑。慢慢的，只有微笑。
瞧那一脸的皱纹，能跟连衣裙搭么？简直降低了裙子的档次。刚才使那么大劲也不曾赶走那老婆子的背影。女人还在愤愤不平的想。女人替那件连衣裙叫屈呢。白底青灰的裙子确实好看，穿在我身上，一定美若天仙。
站在镜子前，女人细细的打量。
瞧这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秋波流转，顾盼生辉，楚楚动人。真是自己看着都欢喜。
女人已近中年，虽不曾刻意保养，天生丽质的脸上仍然看得见青春的影子。
她有瞧不起老婆子的资本。女人脸上漾着笑意。
笑着笑着，女人向上扬起的嘴角忽地垂下。自家男人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
男人的眼睛突然紧紧盯在她的脸上。
女人不得不重新打量自己。
镜子里分明是一张破碎的脸！
曾经的柳叶眉日见稀疏，人见人爱的双眼皮耷拉在脸上，细纹什么时候爬上了眼角？淡淡的斑点若隐若现，却是个真实的存在。
女人彻底泄气了。“老公......”，女人有气无力的喊。
好一阵，女人才回过神来。
女人揉揉眼睛，开始发愣。
老婆子的脸又开始出现。
李婆婆其实算不得婆婆，只比她大五岁。婆婆喜欢打扮，女人才瞧不上她。在心里一直叫人家老婆子，就是想把她叫的更老。
那老婆子其实长的也不赖哩，女人想。
哐铛，单元门猛然响起。女人知道老婆子练瑜伽回来了。她每天下午学两小时瑜伽。
女人起身开了自家门。迎着上楼的老婆子，学着自家男人那样，女人紧盯着老婆子的脸。
老婆子一怔，随即欣喜的叫到，妹妹，你找我吗？
良久，女人嚅动着嘴唇：姐姐，你真年轻。
姐姐明天练瑜伽能带上我吗？
老婆子忙不迭的答应着。她真心想跟这个妹妹搞好关系，生怕自己回答慢了，女人就会改变主意。
运动回来的老婆子，未施粉黛的脸上竟有些白里透红。她嘴唇略涂口红，不浓不淡刚刚好。在这张脸上，也未曾寻到皱纹的踪影。
连衣裙衬着她的白皮肤，不张扬，却透着一份恬淡，没有刻意的装扮，一切都刚刚好。
女人甚至有些妒忌了。
我一直以为她是黄脸婆，还装模作样。原来我才是那个黄脸婆。
对，明天开始跟着姐姐练瑜伽。
最近不是都在说吗，人只有这一辈子，活在当下是王道。你要过怎样的一生，都由你。
好吧，得把日子过成诗。
对，要提醒李姐，明天千万别忘记涂口红。有了口红，气色很好。
那个不算太缺德的称呼，就算在心里，也不能再叫了。女人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