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世之恋(二)

这是一场爱的盛宴,孤独的爱,绝望的爱,蓬勃的爱,死亡的爱。世间有太多无可奈何,相爱无非就是冲出世俗的包围,拥抱独属于你的温暖。
山内是鸟语花香,鸡犬桑麻;山外是战火纷乱,暗潮涌动。
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大胆爱的勇气,以及再去原谅这个世界的宽容。我是一个不敢大胆爱的人,所以我深知孤独的绝望。即使我和你想要的世界太过美好,以至于导致的盲目乐观,又何妨;即使走过万水千山身边也无良人,又何妨。只要你心怀信念,所谓的迟与早,就不是相爱的借口。
相爱不是,趁还年少,趁阳光还暖;相爱不是,借仅剩的时光,守一段陪伴。相爱是灵魂的碰撞,和不能代替的唯一。

“啊!”小诗惊叫。

黑影站着不动,仿佛在试探小诗下一步的动作。

小诗仔细辨了辨,稳住声,向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盯住那个影,厉声问道:

“你是何人?!”

黑影移动了,向小诗。

小诗后退。

“你是何人?”小诗有点儿害怕。她不敢立马转身去叫爷爷,现在不敢。她要死死盯住这个黑影。

小诗退到明亮处,黑影前进至黑夜与明亮的边缘。她不退,他也不前。

小诗借着光亮,仔细打量着黑影。身形是个男的,长身玉立,衣袂飘飘。小诗有点儿看入了神。

“为何来此?”

“误闯。”低沉的男声。

“误闯?青橙山十五年未曾进过第二个外人,何来‘误闯’二字?!”小诗异常警觉。

“我有事所求。姑娘可否,借宿我一晚?”男子温声说道。

  小诗犹豫片刻,看样子不像是凶神恶煞之人。

“你跟我行至前庭去。跟在我,嗯,八尺之外。”小诗皱了皱眉。

“跟上我。”小诗狐疑地望了望他。

“好。”男子步入明亮中。一双深沉的眼眸望着小诗。听她的话,跟在八尺之外。

小诗走得很急,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察看这个陌生的男子。

萤火闪闪,点点光亮打在男子的身上,肩上,抹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衣着锦贵,举止淡然肃静;眉目如画,薄唇紧闭。是个美男子。小诗微微有些发热,脸染上一层好看的红晕。

这是她此生见过的第三个男子。

“爷爷,有客来访。”小诗皱着眉用眼神示意爷爷,这“客”来意不明。

“哦?客?远道而来有所求是客,四处游历无所欲也是客。敢问你是哪类?”爷爷背对着男子,正在用茶盖拂去茶末儿。一杯几近完成的乌龙茶,浅浅淡淡入人心脾的茶香溢满院子,好生舒服。

“小生来自大陆莽国,德妃蒲式第八代后人。子字辈,单名一个韶。”

蒲子韶,蒲子韶,他叫蒲子韶。小诗默默品着他的名字。

男子看了一眼小诗,向老者作了一个揖,温声说道,“小生来此处确是有一事所求,但绝无害老先生与姑娘之意。”子韶直视着爷爷的眼睛,表以诚意。

小诗盘坐在爷爷身边的一个石凳上,涨红着脸望着子韶。她从未见过如此肃重的男子,就好像,就好像,一株清拂出尘的玉容草。

“诗儿,给这位公子理个座。”

“是。”小诗进屋拿了个草编的座子,垫在石座上。她望向子韶,摆了摆手,示意他坐。

“谢姑娘。”子韶微微额首。

“先喝杯茶。”老者递过刚刚泡好的乌龙茶。

  子韶缓缓端起茶杯,小饮了一口。

“味为甘露胜醍醐。好茶。”子韶浅笑。

“下一句,服之顿觉沉疴苏。”小诗支着脑袋含着笑意望着他。

  子韶赞许地点点头,有点儿惊讶于这个小姑娘的学识。

“有何求?”老者隐着笑意问道。

  蒲子韶放下杯子,沉默良久。

  “我想要玳玳花这一味药。”子韶注视着老者。

  老者思索良久,缓缓说道,“这山中确是有玳玳花,可现在是秋时,玳玳花有两次花季,一在春二在秋。你只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取。”

玳玳花

子韶沉思良久。若是春时来取,必耽误香儿的病情。

“可我很急。可有快速催其开花的方法?”

“有,这法也很简单。只需将其整株草移栽至绝佳培育之处,精心护养,待至二十日便可开出花来。当然,药效必不同正常花开。”老者摸了摸胡子,淡笑慢言。

“绝佳之地?如何讲?”

“青橙山有一处水潭,常年不见一丝阳光,阴气极重;周围花草环绕,灵气汇集。你将玳玳花株栽在水潭边,白天不管,黑夜里用萤火照着,不出二十日,它自会开花。”

子韶敲打着石桌,犹豫着说,

“那小生……这段时间只能劳烦老先生了。”

“无妨。此处好久都未来过客了,热闹一番也是好。”

子韶起身,欲跪拜老者,老者笑语,“实着一小事。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留着以后再跪吧。”老者笑道。

“那子韶谢过老先生。”子韶深深拜了一拜。

“不过,我倒是还有话想问你。你如何进得青橙山?”老者静待其言。

子韶苦笑了一下。

“实为硬闯。”子韶闷头喝下一口茶,不愿再回忆起那生死一线。

  “你可知你是进入此山的第二个人,硬闯进来的第一人。”老者含笑看着他。

“实在惭愧。敢问青橙山底为何常年浓雾不散?”

小诗听他们讲话有点儿犯困,在一旁打起瞌睡来。

“青橙山虽地处极寒之地,但地下常年冒出温热的山泉,浓雾何处而来,老生也参不透啊。”老者露出悠远茫然的目光。

老者起身,揉了揉身子,“时候也不早了,该歇息了。我这儿有三间客房,你挑一处喜欢的住。”说完,老者看了看熟睡的小诗,弯下身想把她抱回房去,子韶几步过来拦着他,“我来吧。”

老者似是不放心地望着他,稍顿片刻,“也罢也罢,我这身老骨头抱她实在吃力。”

子韶笑了笑,弯下身温柔地抱起睡得死沉的小诗,慢步上阶,跟着老者进了屋。

已是深夜。青橙山位置极高,醉野阁卧居山顶,可以清晰地看到星光闪闪,皎月悬于苍穹。微风夹着野草野花的淡香味,抚人心神。

子韶轻轻把小诗放在床榻上,老者摆摆手,“我来。”子韶点点头退出门外。老者说完,便步履蹒跚地行至床榻,给小诗盖上浅绿色的薄被。放下帘子,点了一根熏烛,关上了门。长夜漫漫。

子韶待老先生退了出来,便同他一起行至左边的一个别院里。

老者指了指对面整齐排列的三间房,“你随意挑一处住吧,虽简陋了些,但还算干净。”

子韶又欲拜谢,老者忙拦着他,“以后帮着你的地方还多呢,你岂不是要一一拜谢。不用那么多礼数,随意就好。”子韶听了浅笑地点点头。

“你也莫叫我先生了,叫老白就好。”老者走至此院中,那儿有一张石桌,便坐下说起往事。

“老生从记事起便在青橙山,父母不知谁人。一人与草虫鸟兽生活了七十余载,其间出山仅六次。每次到山外看到的无不都是战火连连,百姓苦不堪言。看到了太多生离死别,越发珍惜山里的日子。而进山的唯一条路我也将其藏了起来。”老者说起往事泪光闪闪。

子韶立在他身后,静静听着老白讲完。

  “诗儿是老生最后一次出山从路道捡回来的。她当时还是一个婴儿,被一个死了的妇女紧紧护在怀里。路上不断有士兵烧杀抢掠。老生实在不忍心,遂把诗儿抱回山里养着。更自作主张,给她取名,诗予。”

老白谈起小诗更是满眼的怜惜和疼爱,“她是一个苦命孩儿啊。”

诗予。子韶默捻着这个名字。诗思空愁予?非妙也妙。

老白起身,摆摆手,“老生说了这么多,恐怕你也困了。去歇息吧。我也回房了。”

“好。”子韶答应道。

目送老白行至拐角,子韶想起刚刚老白说起的往事,想起立在明亮里的那位诗予姑娘。

醒来后子韶一直不歇地往高处爬,借着点点星光。有一条绵延向上弯弯折折的小路,他一路磕磕碰碰走了很久,过了一弯,又过一弯。行至山顶,看到不远处有一处灯火通明的人家,他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野宿了。

他缓慢前行,盯着前面的灯火。待离人家一二十尺时,子韶停了下来。如何让他们接受一个黑夜闯入的人,他思索良久。

忽然,他听到一声惊呼。他看向明亮处,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身穿浅黄色衣服的姑娘站在离他十多尺的地方,张大了嘴,惊怕地望着自己。

清澈如水的眼眸,绾了再简单不过的发髻,一身浅黄色的素衣,肤如白玉,仿若误入凡间的仙子,出尘脱俗。

他恍了恍神,忙温声道,“误闯。”

“误闯?青橙山十五年未曾进过外人,何来‘误闯’二字?!”小姑娘冷冷道。

他只是想借宿一晚,看小姑娘如此警惕,该如何是好。

他简单地说明自己的来意,静等姑娘的回应。

子韶看着站在淡黄萤灯下的小姑娘皱了皱眉,犹豫着说,“

“你跟我行至前庭去。跟在我,嗯,八尺之外。”她狐疑地看着他,又加了一句,“跟上我。”

有趣的姑娘。他低笑。

他乖乖地听她话跟在八尺之外,看她头带随着疾步飘了起来。

清素若九秋之菊。他莞尔。

清素若九秋之菊

一声狐啼。

子韶恍过神,掸了掸衣,移步上阶,推开最近的一间房。

一张红松榻,一处镜台,两只木椅,简朴干净。房壁上挂有各种各样的晒干了的草药,房里有一股似苦似甜的味道,子韶摸了摸鼻子。困意也随即袭来。

  醉野阁沉睡在花香草香和软软的虫吟里。

  莽国蒲府。

  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在软塌上假寐。她是德妃,子韶的生母,宛璐。

 

一消红花碎稍头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并不十分相信,可随着时光不留情地从指缝中溜走,她佯装的坚强快要瓦解。她也心知,韶儿此番确是下了十足的决心,目的无非是为了保全蒲府上下;可她从未料到子韶会如此坚毅决绝,果断隐忍。

  眼角还有残留的泪。她睁开眼,揉揉眉心。今后的路韶儿都铺好了,但她也无心思看这暗潮涌动。她掏出衣袖里的那封信,信上所写字字诛心,什么“众等规劝,少爷仍执意孤身前行”,什么“一去不返,恐已葬身青橙山底,望夫人节哀顺变”。呵,一群仆人,连基本的忠心都没有。到底是郑王的人。女子冷笑。

此时莽国上下一片哗然。听说蒲府的大少爷蒲子韶为香儿公主苦寻药草不畏孤身进青橙山,现已音讯全无;郑王派出士兵搭救,但也无路可寻;香儿公主日日以泪洗面,憔悴伤了倾城颜。此事大干物议,成了众人的饭后谈资。有人说蒲少为爱英勇,实为人中龙凤;也有人揣度事态的发展,关注的是以后郑王府和蒲府两家关系该如何处理。

郑王府内。

蒲子韶,蒲子韶……这三个字犹如卡在咽喉里的鱼刺,让他进退两难。郑王站在莲池边,看着池子里的金鱼游来游去,可他的心情却无法像池子里的鱼一样悠然自得。

一团乱麻。真的是,一团乱麻。

现今的他,恼闷得很。无法进青橙山亲自察看蒲子韶的情况,亦不知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取消两家的联姻,不妥,显得本府背弃信义;再择吉日,另行大婚,可现在蒲子韶生死未卜。

等?他等得起,他女儿等不起。郑王看着莲池里的鱼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一计已上心头。

“来人,去蒲府”。郑王一甩衣袖奔蒲府去了。

路程不远,只需跨过几条街,更何况郑王出行不喜轿,喜骑马。

不时,郑王便已到了蒲府门外,吩咐了人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蒲府的周管家便小跑着出来,来到郑王面前,弓着身子拜了拜,才缓声说道,“小的惶恐,王爷恐怕只能择日再来了。夫人这几日担忧少爷成了疾,身子虚弱,正在休养。”

郑王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沉默片刻,他沉声问道,“几时能醒?”

“啊?”周管家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问。

  郑王睨眼看着周管家,静等他的回答。

“哦哦,可…..这个,小的也不知夫人何时能醒”,周管家干笑了几声。

  郑王抬头望了望天,翻身下马,掸了掸衣,堆满笑意,问周管家,“眼看就要下雨了,不知可否赏个脸留本王吃个午膳?”

周管家愣了一下,忙热情地做了一个欢迎的姿势,笑着说,“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哈哈。”郑王听了,便跨步上阶,入了蒲府。

这天……明明万里无云啊。周管家郁闷地瞅了瞅头顶的这片天,不明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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