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齐之请纳贞阳也,高祖以为不可,遣使诣僧辩苦争之,往返数四,僧辩竟不从。高祖居常愤叹,密谓所亲曰:“武皇虽磐石之宗,远布四海,至于克雪仇耻,宁济艰难,唯孝元而已,功业茂盛,前代未闻。我与王公俱受重寄,语未绝音,声犹在耳,岂期一旦便有异图。嗣主高祖之孙,元皇之子,海内属目,天下宅心,竟有何辜,坐致废黜,远求夷狄,假立非次,观其此情,亦可知矣。”乃密具袍数千领,及锦彩金银,以为赏赐之具。
2.高祖智以绥物,武以宁乱,英谋独运,人皆莫及,故能征伐四克,静难夷凶。至升大麓之日,居阿衡之任,恒崇宽政,爱育为本。有须发调军储,皆出于事不可息。加以俭素自率,常膳不过数品,私飨曲宴,皆瓦器蚌盘,肴核庶羞,裁令充足而已,不为虚费。初平侯景,及立绍泰,子女玉帛,皆班将士。其充闱房者,衣不重彩,饰无金翠,哥钟女乐,不列于前。及乎践祚,弥厉恭俭。故隆功茂德,光有天下焉。
3.世祖起自艰难,知百姓疾苦。国家资用,务从俭约。常所调敛,事不获已者,必咨嗟改色,若在诸身。主者奏决,妙识真伪,下不容奸,人知自励矣。一夜内刺闺取外事分判者,前后相续。每鸡人伺漏,传更签于殿中,乃敕送者必投签于阶石之上,令枪然有声,云“吾虽眠,亦令惊觉也”。始终梗概,若此者多焉。
4.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5.后主生深宫之中,长妇人之手,既属邦国殄瘁,不知稼穑艰难。初惧阽危,屡有哀矜之诏,后稍安集,复扇淫侈之风。宾礼诸公,唯寄情于文酒,昵近群小,皆委之以衡轴。谋谟所及,遂无骨鲠之臣,权要所在,莫匪侵渔之吏。政刑日紊,尸素盈朝,躭荒为长夜之饮,嬖宠同艳妻之孽。危亡弗恤,上下相蒙,众叛亲离,临机不寤,自投于井,冀以苟生,视其以此求全,抑亦民斯下矣。
6.古人有言,亡国之主,多有才艺,考之梁、陈及隋,信非虚论。然则不崇教义之本,偏尚淫丽之文,徒长浇伪之风,无救乱亡之祸矣。
7.自魏正始、晋中朝以来,贵臣虽有识治者,皆以文学相处,罕关庶务,朝章大典,方参议焉。文案簿领,咸委小吏,浸以成俗,迄至于陈。后主因循,未遑改革,故施文庆、沈客卿之徒,专掌军国要务,奸黠左道,以裒刻为功,自取身荣,不存国计。是以朝经堕废,祸生邻国。
8.周礼,王者立后,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然受命继体之主,非独外相佐也,盖亦有内德助焉。
9.时高宗与仆射到仲举、舍人刘师知等并受遗辅政,师知与仲举恒居禁中参决众事,而高宗为扬州刺史,与左右三百人入居尚书省。师知见高宗权重,阴忌之,乃矫敕谓高宗曰:“今四方无事,王可还东府,经理州务。”高宗将出,而谘议毛喜止之曰:“今若出外,便受制于人,譬如曹爽,愿作富家翁不可得也。”高宗乃称疾,召师知留之与语,使毛喜先入言之于后。后曰:“今伯宗年幼,政事并委二郎,此非我意。”喜又言于废帝,帝曰:“此自师知等所为,非朕意也。”喜出以报高宗,高宗因囚师知,自入见后及帝,极陈师知之短,仍自草敕请画,以师知付廷尉治罪。其夜,于狱中赐死。自是政无大小,尽归高宗。后忧闷,计无所出,乃密赂宦者蒋裕,令诱建安人张安国,使据郡反,冀因此以图高宗。安国事觉,并为高宗所诛。时后左右近侍颇知其事,后恐连逮党与,并杀之。高宗即位,以后为文皇后。
10.后主张贵妃,名丽华,兵家女也。家贫,父兄以织席为事。后主为太子,以选入宫。是时龚贵嫔为良娣,贵妃年十岁,为之给使,后主见而说焉,因得幸,遂有娠,生太子深。后主即位,拜为贵妃。
11.是时后主怠于政事,百司启奏,并因宦者蔡脱儿、李善度进请,后主置张贵妃于膝上共决之。李、蔡所不能记者,贵妃并为条疏,无所遗脱。由是益加宠异,冠绝后庭。而后宫之家,不遵法度,有挂于理者,但求哀于贵妃,贵妃则令李、蔡先启其事,而后从容为言之。大臣有不从者,亦因而谮之,所言无不听。于是张、孔之势,薰灼四方,大臣执政,亦从风而靡。阉宦便佞之徒,内外交结,转相引进,贿赂公行,赏罚无常,纲纪瞀乱矣。
12.后监州王劢以文育为长流,深被委任。劢被代,文育欲与劢俱下,至大庾岭,诣卜者,卜者曰:“君北下不过作令长,南入则为公侯。”文育曰:“足钱便可,谁望公侯。”卜人又曰:“君须臾当暴得银至二千两,若不见信,以此为验。”其夕,宿逆旅,有贾人求与文育博,文育胜之,得银二千两。旦日辞劢,劢问其故,文育以告,劢乃遣之。高祖在高要,闻其还也,大喜,遣人迎之,厚加赏赐,分麾下配焉。
13.迪等败绩,文育退据金口。熊昙朗因其失利,谋害文育,以应众爱。文育监军孙白象颇知其事,劝令先之。文育曰:“不可,我旧兵少,客军多,若取昙朗,人人惊惧,亡立至矣,不如推心以抚之。”初,周迪之败也,弃船走,莫知所在,及得迪书,文育喜,赍示昙朗,昙朗害之于座,时年五十一。高祖闻之,即日举哀,赠侍中、司空、谥曰忠愍。
14.安都闭门偃旗帜,示之以弱,令城中曰:“登陴看贼者斩。”及夕,贼收军还石头,安都夜令士卒密营御敌之具。将旦,贼骑又至,安都率甲士三百人,开东西掖门与战,大败之,贼乃退还石头,不敢复逼台城。
15.还军至南皖,而高祖崩,安都随世祖还朝,仍与群臣定议,翼奉世祖。时世祖谦让弗敢当,太后又以衡阳王故,未肯下令,群臣犹豫不能决。安都曰:“今四方未定,何暇及远,临川王有功天下,须共立之。今日之事,后应者斩。”便按剑上殿,白太后出玺,又手解世祖发,推就丧次。世祖即位,迁司空,仍为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南徐州刺史,给扶。
16.京城陷,瑱与嗣退还合肥,仍随范徙镇湓城。俄而范及嗣皆卒,瑱领其众,依于豫章太守庄铁。铁疑之,瑱惧不自安,诈引铁谋事,因而刃之,据有豫章之地。侯景将于庆南略地至豫章,城邑皆下,瑱穷蹙,乃降于庆。庆送瑱于景,景以瑱与己同姓,托为宗族,待之甚厚,留其妻子及弟为质。遣瑱随庆平定蠡南诸郡。及景败于巴陵,景将宋子仙、任约等并为西军所获,瑱乃诛景党与,以应义军,景亦尽诛其弟及妻子。梁元帝授瑱武臣将军、南兗州刺史,郫县侯,邑一千户。仍随都督王僧辩讨景,恒为前锋,每战却敌。既复台城,景奔吴郡,僧辩使瑱率兵追之,与景战于吴松江,大败景,尽获其军实。进兵钱塘,景将谢答仁、吕子荣等皆降。以功除南豫州刺史,镇于姑熟。
17.瑱既失根本,兵众皆溃,轻归豫章,豫章人拒之,乃趋湓城,投其将焦僧度。僧度劝瑱投齐,瑱以高祖有大量,必能容己,乃诣阙请罪,高祖复其爵位。
18.琳之获也,其旧部曲多在军中,琳素得士卒心,见者皆歔欷不能仰视。明彻虑其有变,遣左右追杀琳,传其首。
19.昭达性严刻,每奉命出征,必昼夜倍道;然有所克捷,必推功将帅,厨膳饮食,并同于群下,将士亦以此附之。每饮会,必盛设女伎杂乐,备尽羌胡之声,音律姿容,并一时之妙,虽临对寇敌,旗鼓相望,弗之废也。四年,配享世祖庙庭。
20.侯景平,高祖镇硃方,棱监义兴、琅邪二郡。高祖诛王僧辩,引棱与侯安都等共议,棱难之。高祖惧其泄己,乃以手巾绞棱,棱闷绝于地,因闭于别室。军发,召与同行。及僧辩平后,高祖东征杜龛等,留棱与安都居守。
21.王琳欲图东下,以悉达制其中流,恐为己患,频遣使招诱,悉达终不从。琳不得下,乃连结于齐,共为表里,齐遣清河王高岳助之。相持岁馀,会裨将梅天养等惧罪,乃引齐军入城。悉达勒麾下数千人,济江而归高祖。高祖见之,甚喜,曰:“来何迟也。”悉达对曰:“臣镇抚上流,愿为蕃屏,陛下授臣以官,恩至厚矣,沈泰袭臣,威亦深矣,然臣所以自归于陛下者,诚以陛下豁达大度,同符汉祖故也。”高祖叹曰:“卿言得之矣。”授平南将军、散骑常侍、北江州刺史,封彭泽县侯。世祖即位,进号安左将军。
22.世祖遣都督章昭达征迪,敷又从军。至定川县,与迪相对。迪绐敷曰:“吾昔与弟戮力同心,宗从匪他,岂规相害。今愿伏罪还朝,因弟披露心腑,先乞挺身共立盟誓。”敷许之,方登坛,为迪所害,时年三十五。
23.二年,徐嗣徽、任约引齐寇攻逼京邑,寻而请和,求高祖子侄为质。时四方州郡并多未宾,京都虚弱,粮运不断,在朝文武咸愿与齐和亲,高祖难之,而重违众议,乃言于朝曰:“孤谬辅王室,而使蛮夷猾夏,不能戡殄,何所逃责。今在位诸贤,且欲息肩偃武,与齐和好,以静边疆,若违众议,必谓孤惜子侄,今决遣昙朗,弃之寇庭。且齐人无信,窥窬不已,谓我浸弱,必当背盟。齐寇若来,诸君须为孤力斗也。”高祖虑昙朗惮行,或奔窜东道,乃自率步骑往京口迎之,以昙朗还京师,仍使为质于齐。
24.维城宗子,实固有周,盘石懿亲,用隆大汉。故会盟则异姓为后,启土则非刘勿王,所以纠合枝干,广树蕃屏,前王懋典,列代恒规。
25.史臣曰:《诗》云:“宗子维城,无俾城坏。”又曰:“绵绵瓜瓞,葛藟累之。”西京皆豊、沛故人,东都亦南阳多显,有以哉!
26.高祖诛王僧辨,乃遣周文育轻兵袭载,未至而载先觉,乃婴城自守。文育攻之甚急,载所属县卒并高祖旧兵,多善用弩,载收得数十人,系以长锁,命所亲监之,使射文育军,约曰十发不两中者则死,每发辄中,所中皆毙。
27.寄字次安,少聪敏。年数岁,客有造其父者,遇寄于门,因嘲之曰:“郎君姓虞,必当无智。”寄应声答曰:“文字不辨,岂得非愚?”客大惭。入谓其父曰:“此子非常人,文举之对不是过也。”
28.及宝应结婚留异,潜有逆谋,寄微知其意,言说之际,每陈逆顺之理,微以讽谏,宝应辄引说他事以拒之。又尝令左右诵《汉书》,卧而听之,至蒯通说韩信曰“相君之背,贵不可言”,宝应蹶然起曰“可谓智士”。寄正色曰:“覆郦骄韩,未足称智;岂若班彪《王命》,识所归乎?”寄知宝应不可谏,虑祸及己,乃为居士服以拒绝之。常居东山寺,伪称脚疾,不复起,宝应以为假托,使烧寄所卧屋,寄安卧不动。亲近将扶寄出,寄曰:“吾命有所悬,避欲安往?”所纵火者,旋自救之。宝应自此方信。
29.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爱其亲,岂能及物?
30.初,沙门慧摽涉猎有才思,及宝应起兵,作五言诗以送之,曰:“送马犹临水,离旗稍引风。好看今夜月,当入紫微宫。”宝应得之甚悦。慧摽赍以示寄,寄一览便止,正色无言。摽退,寄谓所亲曰:“摽既以此始,必以此终。”后竟坐是诛。
31.前后所居官,未尝至秩满,才期年数月,便自求解退。常曰:“知足不辱,吾知足矣。”
32.时侯景新平,每事草创,宪章故事,无复存者,奂博物强识,甄明故实,问无不知,仪注体式,笺表书翰,皆出于奂。
33.时生徒对策,多行贿赂,文豪请具束脩,君正曰:“我岂能用钱为儿买第耶?”学司衔之。及宪试,争起剧难,宪随问抗答,剖析如流,到溉顾宪曰:“袁君正其有后矣。”
34.太建初,广州刺史欧阳纥举兵反,高宗令俭持节喻旨。纥初见俭,盛列仗卫,言辞不恭,俭曰:“吕嘉之事,诚当已远,将军独不见周迪、陈宝应乎?转祸为福,未为晚也。”纥默然不答,惧俭沮其众,不许入城,置俭于孤园寺,遣人守卫,累旬不得还。纥尝出见俭,俭谓之曰:“将军业已举事,俭须还报天子,俭之性命虽在将军,将军成败不在于俭,幸不见留。”纥于是乃遣俭从间道驰还。高宗乃命章昭达率众讨纥,仍以俭悉其形势,敕俭监昭达军。纥平,高宗嘉之,赐奴婢十人,米五百斛,除镇北鄱阳王咨议参军,兼中书舍人。
35.性至孝,遭父忧,殆不胜丧,事所生母陈氏,尽就养之道。梁末,侯景寇乱,京邑大饥,饿死者十八九。孝克养母,饘粥不能给,妻东莞臧氏,领军将军臧盾之女也,甚有容色,孝克乃谓之曰:“今饥荒如此,供养交阙,欲嫁卿与富人,望彼此俱济,于卿意如何?”臧氏弗之许也。时有孔景行者,为侯景将,富于财,孝克密因媒者陈意,景行多从左右,逼而迎之,臧涕泣而去,所得谷帛,悉以供养。孝克又剃发为沙门,改名法整,兼乞食以充给焉。臧氏亦深念旧恩,数私自馈饷,故不乏绝。后景行战死,臧伺孝克于途中,累日乃见,谓孝克曰:“往日之事,非为相负,今既得脱,当归供养。”孝克默然无答。于是归俗,更为夫妻。
36.晋太尉陆玩云“以我为三公,知天下无人矣”。
37.右卫将军韩子高始与仲举通谋,其事未发,喜请高宗曰:“宜简选人马,配与子高,并赐铁炭,使修器甲。”高宗惊曰:“子高谋反,即欲收执,何为更如是邪?”喜答曰:“山陵始毕,边寇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为杖顺,然甚轻狷,恐不时授首,脱其稽诛,或愆王度。宜推心安诱,使不自疑,图之一壮士之力耳。”高宗深然之,卒行其计。
38.初,后主为始兴王所伤,及疮愈而自庆,置酒于后殿,引江总以下,展乐赋诗,醉而命喜。于时山陵初毕,未及逾年,喜见之不怿,欲谏而后主已醉,喜升阶,佯为心疾,仆于阶下,移出省中。后主醒,乃疑之,谓江总曰:“我悔召毛喜,知其无疾,但欲阻我欢宴,非我所为,故奸诈耳。”乃与司马申谋曰:“此人负气,吾欲将乞鄱阳兄弟听其报仇,可乎?”对曰:“终不为官用,愿如圣旨。”傅縡争之曰:“不然。若许报仇,欲置先皇何地?”后主曰:“当乞一小郡,勿令见人事也。”乃以喜为永嘉内史。
39.縡为文典丽,性又敏速,虽军国大事,下笔辄成,未尝起草,沉思者亦无以加焉,甚为后主所重。然性木强,不持检操,负才使气,陵侮人物,朝士多衔之。会施文庆、沈客卿以便佞亲幸,专制衡轴,而縡益疏。文庆等因共谮縡受高丽使金,后主收縡下狱。縡素刚,因愤恚,乃于狱中上书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爱下民,省嗜欲,远谄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泽被区宇,庆流子孙。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之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直若仇雠,视生民如草芥;后宫曳绮绣,厩马馀菽粟,百姓流离,僵尸蔽野;货贿公行,帑藏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恐东南王气,自斯而尽。”书奏,后主大怒。顷之,意稍解,遣使谓縡曰:“我欲赦卿,卿能改过不?”縡对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则臣心可改。”后主于是益怒,令宦者李善庆穷治其事,遂赐死狱中,时年五十五。有集十卷行于世。
40.时有沈客卿者,吴兴武康人,性便佞忍酷,为中书舍人,每立异端,唯以刻削百姓为事,由是自进。有施文庆者,吴兴乌程人,起自微贱,有吏用,后主拔为主书,迁中书舍人,俄擢为湘州刺史。未及之官,会隋军来伐,四方州镇,相继以闻。文庆、客卿俱掌机密,外有表启,皆由其呈奏。文庆心悦湘州重镇,冀欲早行,遂与客卿共为表里,抑而不言,后主弗之知也,遂以无备,至乎败国,实二人之罪。隋军既入,并戮之于前阙。
41.灼性精勤,尤明《三礼》。少时尝梦与皇侃遇于途,侃谓灼曰“郑郎开口”,侃因唾灼口中,自后义理逾进。灼家贫,抄义疏以日继夜,笔毫尽,每削用之。灼常蔬食,讲授多苦心热,若瓜时,辄偃卧以瓜镇心,起便诵读,其笃志如此。
42.琛性颇疏,坐漏泄禁中语,诏赐死,时年四十二。
43.之元宗人敬容者,势位隆重,频相顾访,之元终不造焉。或问其故,之元曰:“昔楚人得宠于观起,有马者皆亡。夫德薄任隆,必近覆败,吾恐不获其利而招其祸。”识者以是称之。
44.凝年位未高,而才地为时所重,常端坐西斋,自非素贵名流,罕所交接,趣时者多讥焉。高宗常谓凝曰:“我欲用义兴主婿钱肃为黄门郎,卿意何如?”凝正色对曰:“帝乡旧戚,恩由圣旨,则无所复问。若格以佥议,黄散之职,故须人门兼美,惟陛下裁之。”高宗默然而止。肃闻而有憾,令义兴主日谮之于高宗,寻免官,迁交止。顷之,追还。
45.及平欧阳纥,交阯夷獠往往相聚为寇抄,卓奉使招慰。交阯通日南、象郡,多金翠珠贝珍怪之产,前后使者皆致之,唯卓挺身而还,衣装无他,时论咸伏其廉。
46.天寒,铿尝与宾友宴饮,见行觞者,因回酒炙以授之,众坐皆笑,铿曰:“吾侪终日酣饮,而执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及侯景之乱,铿尝为贼所擒,或救之获免,铿问其故,乃前所行觞者。
47.熊昙朗,豫章南昌人也。世为郡著姓。昙朗跅弛不羁,有膂力,容貌甚伟。侯景之乱,稍聚少年 ,据豊城县为栅,桀黠劫盗多附之。梁元帝以为巴山太守。荆州陷,昙朗兵力稍强,劫掠邻县,缚卖居民,山谷之中,最为巨患。
及侯瑱镇豫章,昙朗外示服从,阴欲图瑱。侯方儿之反瑱也,昙朗为之谋主。瑱败,昙朗获瑱马仗子女甚多。及萧勃逾领,欧阳頠为前军,昙朗绐頠共往巴山袭黄法抃,又报法抃期共破頠,约曰“事捷与我马仗”。及出军,与頠掎角而进,又绐頠曰“余孝顷欲相掩袭,须分留奇兵,甲仗既少,恐不能济”。頠乃送甲三百领助之。及至城下,将战,昙朗伪北,法抃乘之,頠失援,狼狈退衄,昙朗取其马仗而归。时巴山陈定亦拥兵立寨,昙朗伪以女妻定子。又谓定曰“周迪、余孝顷并不愿此婚,必须以强兵来迎”。定乃遣精甲三百并土豪二十人往迎,既至,昙朗执之,收其马仗,并论价责赎。
47.王琳败后,世祖徵迪出镇湓城,又徵其子入朝,迪趑趄顾望,并不至。豫章太守周敷本属于迪。至是与黄法抃率其所部诣阙,世祖录其破熊昙朗之功,并加官赏,迪闻之,甚不平,乃阴与留异相结。及王师讨异,迪疑惧不自安,乃使其弟方兴率兵袭周敷,敷与战,破之。又别使兵袭华皎于湓城,事觉,尽为皎所擒
48.叔陵修饰虚名,每入朝,常于车中马上执卷读书,高声长诵,阳阳自若。归坐斋中,或自执斧斤为沐猴百戏。又好游冢墓间,遇有茔表主名可知者,辄令左右发掘,取其石志古器,并骸骨肘胫,持为玩弄,藏之库中。府内民间少妻处女,微有色貌者,并即逼纳。
49.叔陵聚兵仅千人,初欲据城保守,俄而右卫将军萧摩诃将兵至府西门,叔陵事急惶恐,乃遣记室韦谅送其鼓吹与摩诃,仍谓之曰:“如其事捷,必以公为台鼎。”摩诃绐报之,曰“须王心膂节将自来,方敢从命”。叔陵即遣戴温、谭骐驎二人诣摩诃所,摩诃执以送台,斩于阁道下。叔陵自知不济,遂入内沈其妃张氏及宠妾七人于井中。叔陵有部下兵先在新林,于是率人马数百,自小航渡,欲趋新林,以舟舰入北。行至白杨路,为台军所邀,伯固见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驰骑拔刃追之,伯固复还。叔陵部下,多弃甲溃散,摩诃马容陈智深迎刺叔陵,僵毙于地,阉竖王飞禽抽刀斫之十数下,马容陈仲华就斩其首,送于台。自寅至巳乃定。
50.史臣曰:孔子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非其道得之,不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