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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月光偷偷溜进了窗户,又矫捷地扑向了琥珀色的书桌,随即便如同流水一般铺满了整个桌面,浸湿了纸张。纸张上点点滴落着晶莹的水珠,时急时缓,如豆样大小。
总是在这样的夜里,想起小时候的时光。那是乡间奶奶的老屋,黑夜总是来得那么早,而灯光又总是迟到。奶奶老屋的电灯是个宝贝,轻易不会打开,就算偶尔打开,也在用完后及时关闭。屋里所有人清醒地沉浸在黑暗中,说着话,聊着天,甚至奶奶还在忙活着收拾她的杂物宝贝,木箱的碰撞声在黑暗里清脆响亮,别有一番浪漫。
那时候,爷爷的收音机是一个宝盒子,打开之前总想不到里面会放出什么声音。但是那是唯一的消遣,所以大家都很期待。可是,我的堂弟总是不闲着,问东问西,爷爷就对孙子格外照顾,讲这讲那。有时候,他们的声音和收音机里微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生活的交响乐回荡在头顶的一片漆黑里,很快我们就睡着了。
如果是夏天,我们就会到院子里面乘凉,因为电扇是比电灯更要宝贵的宝贝。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蚊子总是那么懂事,从来不会缠着人不放。爷爷打开收音机,用牙咬一咬干瘪的电池,然后放回去,用最小的音量开始播放收音机。
还记得那是我们最喜欢听的相声或者评书,具体什么书名忘了,只记得那两位老师讲得特别好。今天一样的月光洒下来,两位老师就站在月光下,在头顶方向,离我们的草席不远处,拿着扇子开讲了。
月光应该明白我在乞求什么,打开了收音机,可是这月光就从我书桌上偷偷溜走了,溜到了地板上。月光不说话,只是不好意思地照着我的腿和脚。
记不清那是哪一年哪一岁了,我在隔壁伯伯家里住。他对我很好,是记忆里众多好人中最好的一个。他只要在家,无论做什么都愿意带着我,怕我独自面对他凶狠的老婆。甚至,有时候他会偷偷给我煎一个鸡蛋。
那天傍晚,伯伯去邻居家串门,我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但是在出门时没有跟上,记不清是绊了一跤,还是系鞋带之类的。
当赶出门去,看到伯伯已经进了邻居家门里,并且大门一下子关上了。我赶紧捣腾着小短腿,跑到邻居大门处,扑到了在上面。我想叫,但是那时候黑暗依然来得很快,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什么东西扼住了我的咽喉,我无法大叫。
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我胆怯地回头看了看来时的大门,门口好像站着一个黑影,不敢确定是不是脾气暴躁的伯娘。我抬头看了一眼天,月亮又圆又大,高高地挂在天上,发着瘆人的白光。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盯着月亮,拼命地用小手掌拍打铁做的大门。我从来不敢撒娇,不敢耍脾气,但是那天我哭的那么大声,嗓子里似乎有憋不住的疯鸟往外飞,牙齿间残留的鸡蛋渣呛到了嗓子,还艰难地咳嗽一阵。感觉那么强烈,以至于时隔多年依然能感觉到当时的眼泪滚烫地流过脸颊,像河水一样湍急,手掌疼得接近麻木。
打开收音机,回想着童年的黑夜,无声无光的黑夜,黑暗里各种杂物碰撞的声音,堂弟不停歇的问话,爷爷不知疲倦的回答,收音机里嘈杂的评书,终究是走过去就找不回了。
月亮依旧挂在天上,曾给过我温暖,也给过我恐慌,如今我一股脑地回忆起来,她也感到难为情了吧。或许,我该煎一个鸡蛋,给月亮尝一尝。
可是,今夜的月光也终于消失在了天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