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家开始读书。
从2013年离开学校,我就再也很少去翻我的专业书。但从今年开始,我突然又有了重新再读一遍我上学时没来得及看的书。
比如阮籍。以前看阮籍,更多地是不理解,刚开始把他当傻逼看,后来把他当一个行为艺术家看,到了现在,却把他当一个有趣的人看了。
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人生到了某种特殊的时期,就会要找寻出口。酒和琴是阮籍的一个出口,除此之外,他还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写进文学史的宣泄出口,就是独自驾车出行。他时常一时兴起,说走就走,一个人驾着车子出去散心。别人出行都有目的地,他没有,他一个人坐在车上,漫无目的地肆意游荡,任凭马儿随意往前走去。
如果完全没有目的的走,难免就走到穷途末路了,难免就会有山穷水尽的时候,而这仿佛是阮籍想要看到的。而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理想主义的他,又何尝能找到出口?这个时候,只能在这个时候,才能痛快地哭出来。
人生无路可走,才是真正令人悲痛绝望的。
千百年来,这种不为人所理解的孤独,对时代有超出常人的敏锐度,让他比同时代的人看得清很多东西,看得透很多东西。
历史上有太多这种类似的灵魂了。有些幸运的,留下作品供后人品读,大多数人,连作品都没有留下,就已经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他们有过人的天赋,以及过人的敏感。他们的性格决定了他们与众不同,但也承受着跟别人不一样的痛苦。他们“诗成泣鬼神”,他们“弹琴复长啸”,他们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他们站得越高,就越孤独,越绝望。
与其在无边的绝望里沉默挣扎,不如去无人的地方痛苦一场。阮籍“驾言出游,以写我忧”,他驾车登高,“北望青山阿”,松柏苍苍,坟冢累累,他的目光掠过山川河流,掠过虚空,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想到一心想要飞黄腾达的李斯,最终被二世腰斩,临刑的时候,最希望的是能跟儿子一起牵着黄犬打猎。“李公悲东门”。
他想到苏秦纵横捭阖,最得志的时候,身配六国相印,权倾一时,最终也被车裂。“苏子狭三河”。
一切荣华富贵都将成为过眼云烟,“终究一个土馒头”,而只有生命才是最值得珍视的。可惜的是,多少人看不穿?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真正又有几个人真正能够堪破,堪破之后还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阮籍整日周旋在各个政权之间,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他最终也没能真正超脱,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去向,或者说那个时代也没给他选择的机会。但是这个时代呢?我们真的还要想阮籍一样,只敢在茫茫荒野中才敢放肆一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