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已不能很好的走下去了,在离家很远的一块荒地上练习着继续行走,可是怎么也学不会,一次一次跌倒,一次一次爬起来,但我确已不能继续行走了,像命运的囚徒。
我躺在床上,觉得格外的寒冷,已添了两床厚厚的棉被,为什么还如此寒冷,是生病了吗?不,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外面下雪了,一定是。我从床上爬起来关紧门窗,又回到床上。用棉被把自己裹起来,这样应该会慢慢暖起来。可我还是感觉格外的冷,是门窗漏风了吗?一定是,我可以肯定。我再次爬起来检查门窗,可是门窗居然关的紧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我已不想再思考了。
我裹着棉被蜷缩其中,企图时间带给我温暖,可是时间居然欺骗了我。全身没有一处暖意,我就要冻死了,会冻死吗?不,我不要,再添一床被子定会暖起来,我相信,我又添了一床棉被,更多的时间加上更多的棉被一定会暖和起来的,我相信。
我的四肢已经冷的不能动弹了,已经无力再添一床棉被了,已经没有希望了,我或将冻死在这冬日。死之前我还有什么愿望呢?我还有什么愿望呢?听着外面的呼呼寒风,我的意识逐渐淡薄,慢慢的睡去,慢慢地不再苏醒,可我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
我听见外面下雪,窸窸窣窣的,雪的颗粒撒在大地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还是第一次听。听,房顶的瓦片被压得快漂移了,它在欢呼,它要自由,自由滑翔。听,树林里的冬笋在往外冒,它似要看一看林中雪夜,它想吃上一口新鲜的雪。听,我的呼吸声,我快要睡着了,我想要快快睡着,那样便不用遭受寒冷。
看啊,有个孩子掉进了冰湖,好多人看热闹啊!难道就没人关心那孩子冷不冷吗?没人搭把手拉他起来吗?没人看见他的四肢都冻僵了快要放弃挣扎了吗?看啊,那湖面冒着寒气,直逼想那小孩儿,他快要被吞噬了,快呀搭把手拉他起来。他会绝望的,他会记住你们的,你们这些赏景的人,你们这些眼里只有景的人。他不会恨你们,会记住你们,记住你们的寒冷。
呵,我看到了,原来那个孩子就是我。我掉进了冰湖,寒冷侵蚀了我,吞噬了我。我求救,可没人愿意拉我起来。看到了,看到你们了,我会自己爬起来,不用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帮助。
我爬起来了,你们看到了吗?你们不救我,我自己也能爬起来。虽然寒冷吞噬了我,可是那又如何,我将会吞噬寒冷,变成寒冷来吞噬你们,你们难道不怕吗?你们不逃跑吗?你们已来不及逃跑了。我将要追逐你们,你们将会感受到什么是寒冷。
窗外偷溜进一束阳光,打在脸上。我几近没了知觉,多亏这束阳光来的及时,将我从寒冷里拉了回来。原来我晚间做了一个掉入冰湖的梦,真是够寒冷的。我试着动一动四肢,四肢僵硬没有知觉。我好像不能动了,只剩下眼睛能动。窗外的阳光像是照进了我的病房,只带来了光亮,可是没有丝毫暖意。阳光如白练般搭在我的身上,它这是要干嘛?我不是病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寒冷,仅此而已。
我宁愿你是窗前的窗帘随风而飘,也不希望你当我为将死之人搭于吾身。
罢了,我看看窗外的景色就好,我不祈求别的了,就这样满足自己的心吧。
原来今日里不只有阳光;原来昨夜里下雪的声音只是幻听;原来只是风声而已。屋檐上没有漂移的瓦片,竹林里没有吃雪的嫩笋。想一想屋檐漂移的瓦片多可爱啊,又想一想林中吃雪的小笋人多娇气啊。
我看见,屋檐下的冰柱,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似水晶。我只想着轻轻咬上一口,哪怕只是听一听咬破它的声音也好,可是我的四肢动不了,我已经不能行走,我要放弃行走了。从前我试着练习继续行走,今日却也不能够了,若是有什么值得庆幸的,我想大概是我的眼睛还能行走吧,目光所及之处都能到达,若是有一天连它也不能够了,我想还有我的脑,穿越世间一切障碍。
我看见远处的湖边有个东西在奔跑,不知是一条狗还是一个人。我真羡慕,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至少他们还能继续行走。
我看见门前的窗边的老树上立着一只乌鸦,黑漆漆的。我厌恶它,厌恶它带来的不吉利,总让我有对号入座的感觉。可它又令我羡慕,它能飞过重山,继续行走。
而我,我的床像是病房,病人躺在其上;我的房似囚笼,我是关押其中的囚徒,一个不能继续行走的囚徒,活在这冬日的寒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