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菲杨

第一幕

第二场 另一处郊野

【萨琳、索菲娅、维涅卡上

维涅卡    小姐，您今日外出游玩踏青，可是心情好些啦？

索菲娅    小姐，您看这如大海般蔚蓝辽阔的天空，这比黄金还要绚烂的朝霞!愿春日的阳光扫尽您内心的郁苦，鸟儿悦耳的鸣啭带走所有的忧愁！

萨琳      感谢你们对我真切而诚挚的关切，两位好姑娘。没错，这儿有着不同于城市的风景，却没有城市中的压抑与阴霾！啊，这美丽的、生灵皆可自由奔逐歌唱却不用担心可能随时隐匿在自己身边的那么一两位告密者的中伤监视的郊野啊！愿神灵不吝赐福于你！一旦我们脱离了如田野中的麦穗般密布的房屋、如罗网般不易察觉却又无孔不入的密探，还有那威严的、冰冷的一座座达官贵人们的府宅，也能有那么一时半刻像无所顾忌地唱着歌儿一样的鸟儿们一样说话啦！

维涅卡      哎呦，我的好小姐！我们说话行事都应当格外注意，因为就算是学舌的鹦鹉也会无意间将人们一时的闲话牢骚传播至每一个角落，平白招来祸殃！

萨琳      啊，祸殃！只因遵循内心深沉的意志、敬仰神明崇高的圣德而不用美妙的修辞和婉顺的言语来博得他们——伟大的罗马庄严的主宰们的信任和爱宠，反倒如同闲谈逸论一般将真话传到更多人的耳中，便会招来可怖的祸殃了！既然如此，城中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紧闭嘴巴、为了一份勉强维持温饱的生计而甘愿将一切不公、灾厄、无端遭受的凌辱和着黄土与尘沙一同咽下肚里去的市民们一直都在忍受着比这更大的祸殃！因田地枯涸而饥寒交迫、却仅仅因为某一位有名望的老爷大人一时的意愿盼不到哪怕一粒廉价配粮的农夫难道不正遭受着祸殃吗？因为忘了在那凝结着自己的意志和心血的诗篇的结尾对我们金殿上的君主、权威的狄克推多表达长篇大论的拥戴和感激而消失的诗人们难道不正遭受着祸殃吗？为了一份苦累而薪金微薄的工作终日辛劳，却意料不到自己哪一天就会因我们的皇帝一时心血来潮要兴建的华美行宫而被迫无偿地出卖全部家财和劳力或者为了无法偿清的债务只能到债主家里去给人家畜生似的使唤鞭打的平民们难道不正遭受着祸殃吗？何时，才会有世道清平、无论贫富出身皆可自觉命运、诉求抗争之日！

索菲娅      小姐，您怀着这份善心和挚诚，同情着您的同胞们遭受的苦难！可是，就算这时事再艰难，从平民身上吸取了膏血和骨髓的大人们仍旧同庄严的奥林匹斯山一般并非一人之力可以动摇！

萨琳        我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好心的索菲娅。只是若是人人因前途命运的莫测和时事的艰难而畏缩避匿，黑夜就永远是暗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黑夜！就算只有那么一两位心怀理想的志士敢于挺直身子呼喊，就会有看到一线曙光的希望，就像他，才学出众而正直谦逊的安塔纳斯......

索菲娅      啊，亲爱的小姐！若说不久前您的脸上还被忧郁的愁云所笼罩，那么现在您的脸上泛起了如同金色的狄安娜一般的光芒！安塔纳斯先生着实是一位英俊而心地好的绅士！

萨琳      你说的不错。我真挚地、如同温柔的哈耳摩尼亚对卡德摩斯般忠诚地爱慕他。有人艳羡他俊美的容貌，却不知是他不惧强权而怀有崇高理想的内心更为美好；有人赞叹他明亮而极具神韵的双眸，却没想到他的眼睛纵使看尽泥泞中的黑暗与污浊，也闪耀着日月星辰；城里富贵人家的公子们皆以穿着精致昂贵的刺绣衣裳为荣，他却衣着简朴，将靠着自己的才干所得的收入大都捐给了贫苦、无力偿还债务的百姓，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敬爱的父亲安卢维诺，在百姓中声望卓著的护民官，对他有一种惺惺相惜的爱重。

维涅卡    纵使在许多受过上等教育的人们心里，婚姻不过是奉承朱诺[注1]的旨意，缔结传承血脉的纽带。他们，要么是贪图对方的画骨皮囊，抑或是丰盈的家财和显赫的权势让他们结合到一起。从未有过精神和心灵上的相知相恋的婚姻，纵使对方拥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也只不过是一堆漂亮的皮骨。如此一来，小姐真是比太多人都幸福啦！

萨琳    你的话正合我心，维涅卡。或许在旁的显贵人家眼中，他没有一个高贵的、令人光是说出口就感到荣耀的出身，也没有能为他带来尊贵的身份与无尽的荣华，但在我的眼中，他的人格与品性永远如朝阳一般光华万丈。纵然现在许多事让我心绪烦忧，一提到他的名字，我就如茫茫大漠中苦苦支撑的旅者突然间发现了一泓甘冽甜美的清泉般觉得整个人容光焕发，充满了对未来岁月的希望。

索菲娅    如果这能使小姐您拨散愁云惨雾、如沐和煦春风，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也是真心为您高兴的。哎哟，小姐，您看，前面的小山坡上有个小山洞呢！

维涅卡      是啊，您看，这小山洞可真是别致呢，还被一片鲜花围绕着！

索菲娅    不错，这些花儿散发出的香气可真好闻！

萨琳      我还从未见过这么芬芳的花儿呢，这浓郁的香气正如优美的维纳斯在爱琴海边洗浴时涂抹在身上的香膏一样令人沉醉！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们在此等我，忠实的姑娘们，我去采几朵鲜艳的花，可以用做衣裙上的点缀，或者带回家去装饰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厅堂。

索菲娅      您的想的很是周到，小姐!

萨琳  （奔向小山坡）今天我似乎格外受慷慨的福尔图娜的眷顾，在城中可见不到这些没有过度的雕琢和刻意的粉饰的花朵，自然女神绝妙的创作！让我将它们来采撷，令他们的芬芳长留身边！

【大风起，萨琳被风吹到空中

萨琳        啊，这是怎么回事，是倜傥的泽菲罗斯今日兴起，故而光临了这地处郊野的小山坡吗？我不知这随性的神祇将带我飞向何方，索菲娅，维涅卡，你们来！快来抓住我的手！

索菲娅      快看前面，小姐给那阵风吹到空中啦！

维涅卡      小姐，小姐，我们这就来！啊，这风太大了，我们拉不住您！

【二人奔至小山坡处

萨琳      我知道你们已经竭尽全力，没有必要太过慌张，也莫要向可怜的德伊阿涅拉[注1]被奸狡的马人[注2]欺骗后那样懊悔哭丧。这场风来得太过突然，若是神灵有他自己的旨意，定会知道我将去往何方；我回来之时，也会一切安好、毫发无伤。

索菲娅      欸，小姐，小姐！

维涅卡      如今我们只能祈祷，愿小姐能有像弗里克所斯[注3]而非赫勒[注4]那样的的坚韧与好运！（二人同下）

注1：朱诺：朱庇特之妻，神后，婚姻女神

注1：德伊阿涅拉：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在人间时的妻子，因怀疑丈夫爱上女奴伊俄勒而听信马人涅索斯谗言误杀了丈夫。

注2：马人：涅索斯，因轻薄德伊阿涅拉而被赫拉克勒斯射死，因而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