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一场雨,本来早早随着秋风的到来就会飘落的树叶,就又多了一层坚韧。秋风冷硬,树叶们却依依不舍。一场秋雨一场寒,我坐在桌前,握笔的手指尖凉的浸骨。移目窗外,路旁的丁香树丛还绿意盎然,枝条摇曳在风里舞动着。
秋是肃杀的,秋是盈溢的。秋是黛玉眼中的泪,葬花的铲。寒露一过,百草枯黄萎缩,相之于初春时的嫩黄,现在的黄与彼时的黄,同一种色彩,却是历尽一生的旅程。从生到死,从荣到谢。也怨不得曹雪芹会说:"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风尘苦世中,寄秋思之哀托的词藻偏偏掩不过它的杀气。万物凋零、枯萎,连人这活物的心境也会掉落大半。
盛夏时节,蝉鸣萤照。夏夜里玉米拨节时的噼啪声惊的知了忘了鸣叫,而此时成片的玉米田里早让收割机荡涤的一无所有,只露着白白尖尖的茬根,还有死里逃生的苦菊。蝉声隐没了,蛙唱消匿了,仿佛秋在一夜间,铁甲洪流,战马嘶鸣,暗里厮杀着,吞噬着。一觉醒来,温柔乡里的衾被外又换了一重天日。
哦,是你来了,又远遁了。这个熟悉而又讨厌的掮客。不,它又是人生的看客,四季皆是看客,岁月长河里惟有秋这位看客过渡的冷峻、肃穆。有时令人猝不及防,不得不突兀过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清晨的薄雾里,先黄了的树叶翩翩而下,地面枯草上的露珠早已羽化成了白霜,一层薄薄的白白的霜,像极了京戏三花脸的白斑。墙角的水坑里受了墙角的庇护,还没结了冰凌渣儿,而院外大片裸露的水坑边竟然结了一层薄似纸的冰凌,风一吹就消融了凌尖儿,太阳一出来,就都化为无形。
秋是盈溢的。盈溢的是丰盈的收获,溢在果实上,溢在那一粒粒谷黍的籽粒上,油亮的泛着光。红润着,像极了少女羞红的脸颊,却因成熟而又透着光亮。
秋又是喜悦着的,曾记得和父辈们在场面上(打谷场)碾收粮食的情景。热火朝天地赶在地冻前把各种粮食抢收回家。一捆一捆,一垛一垛的谷黍,一筐一筐的土豆,一车一车的玉茭棒子。汗水和艰辛换来的喜悦写在一张张的笑脸上。扬场时随着木楸的起落,晶莹的汗珠里闪着乐乎劲儿。偶尔风停时,父亲说快吹口哨,呼唤秋风劲吹,好让风儿带走谷屑,趁在天黑前赶场回家。扬起的谷屑随风飘在鼻尖、后脖根里,痒痒的,还夹杂着谷子的清香和土腥味。现在想起来时,心里一阵欢喜。
我在四季的喜爱中,独独喜欢秋天,因了秋的凉爽,因了秋的殷实。人们有时会赋予秋之哀思,而我对这肃杀之气却多了几分敬重和偏爱。看雁南飞,哀鸣声声,我却不这样认为,雁鸣之声正是呼朋引伴,奔向更溫暖的栖息地。看万木萧萧、树叶飘零,我却认为来年化作春泥,正好又为哺育新生化为肥料。看远山青黛葱郁消褪,韶华易逝,开春之后,漫山遍野又是一番花红柳绿。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咏秋颂秋之名句佳画,古今多少圣贤大家吟诗作画断是层出不穷,描述不完的。
我也穷尽各种情愫,寄托着我对秋天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