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前女友的烂摊子
文|菀柳青青
过年回到培训机构的第一天,大家似久别重逢一样兴奋地齐聚一堂。
在大家脚跟还没有站稳,欣喜劲还没有过去的时候,于老师就带着几个男同事出门了。
一个小时后,一辆大卡车开过来,于老师和几位同事从车上卸下来一些桌椅,搬到办公室的角落。
寒假之前于老师曾经说过,年后他准备将硬笔书法独立出去,专门在附近找一个新的教学点。虽然于老师做事算得上雷厉风行,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吧,地址还没有确定好呢!但是这个时候大家忙里忙外的,我也不好多问。
安顿好这些东西之后,于老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看着于老师离去,张老师幽幽地叹了口气,“于老师真是太深情了。”
张老师从一个文件夹里拿出一张传单,“这家培训机构倒闭了,这些都是于老师收购过来的。”我看了一眼传单,是离我们不远的一家同样做学科培训的机构。我曾经近距离地观察过,仅仅看环境,给人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看着我一脸的平淡,张老师似乎有些失望,“你真的不知道这家培训机构是谁开的?”
每个公司都会有那么一两个爱八卦的人,在这里,张老师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张老师是北方人,在武汉上大学,毕业之后就嫁了个武汉本地男,常年厮混于左邻右舍一帮长舌妇中,慢慢地变得有些八卦了。
看她的表情,这里面有故事。果然,张老师一脸神秘,指着传单上一个名字和联系方式,悄声地说,“这是于老师前女友”。
见我一脸懵状,张老师拉我到小教室的角落,“这次,于老师出门肯定是跟她会面。这事若是让顾薇薇知道了,可又要大闹一场了。这个顾薇薇和于老师交往也才半年,最近经常吵架,估计是无法长久的。但是于老师和何小孜就不一样了,他们毕竟曾经在一起……”有人出现在教室门口,张老师意犹未尽的话题及时刹车,她有些不满地瞟了一眼唐突闯进来的小谭。
不太长眼的小谭在这里拿了一只记号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我们闲聊了几句,微微地抱怨,他的笔总是容易弄丢,不知去向。
被人打断八卦也是满不爽的。小谭逗留了几分钟之后,终于离开了,张老师的表情传达出如释重负的轻松,待小谭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张老师就紧接着原来的话题,我也就被动地听说了于老师与何小孜之间的故事。
“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和何小孜得有点相像。”张老师突然的这一句打断了我的神游,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正撞上她盯着我的怪异而又惊喜的眼神,似乎发现新大陆似的,同时我听到了一句带着自责的轻语,“我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我莫名地觉得不安,转过头去,避开她的这种超过了礼貌范围的注视。
张老师也发觉了自己的失礼,连忙找了个话题试图转移这种尴尬,“于老师带来的家乡特产挺不错的。”生硬的转折并没有减少尴尬,张老师有些讪讪的,借口要去打水喝,端着那装得满满的水杯朝门外的饮水机走过去。
然而,没想到半个月之后,我就再次见到了于老师的前女友,而且是在她的家里。
那天早上接到于老师在外地打过来的电话,委托我和Phoebe去看一下他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失联好几天了,家里人很着急打电话到于老师那里,在外地无法抽身回来的他只好拜托正在休息的我们去探望了。
于老师发给了我们一个地址,和他的朋友的姓名,何小孜。看着这个名字,我想起了张老师曾经提起过,正是于老师的前女友。
和Phoebe通话之后,我们约好一起过去。按照这个地址,我们打的士到了何小孜的住处,二环内的一个比较好的小区内。我们在门栋那里按了下门铃,没有回音,在门口等了一会,正好有人进入,我俩尾随进去。
几番敲门,就在我们将要失望退去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露出一个蓬头垢面,面色憔悴的女子,脸色有些不满,“你们是谁?”
“你就是何小孜吧?于老师让我们过来看一下你。”
何小孜只是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得知来意之后,她有些不情愿地让我们进到屋子里。
两室两厅的房子,虽然房子面积不算小,但是给人感觉比较拥挤,杂乱。沙发上,茶几上放了很多东西,有一个烟灰缸,满满地堆着烟蒂,好多烟灰都散落在茶几上了。有一个房门紧闭,另一个房门打开着,里面很混乱,床上,地上散落着几件男士衬衣,外套。何小孜惨白的脸陡然绯红,赶紧将那个房门关上。
我想起了之前张老师无意间说起,我和何小孜有点像。我刻意观察了一下,也没有觉得哪里像。如果一定要说有相似点的话,那就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和我生病的时候是一样的,都没有人样。
作为主人的何小孜的这幅消极态度,让气氛显得很冷。Phoebe再次重申我们的来意,“这几天大家都找不到你,于老师在外地出差,所以让我们来看你。”
何小孜似乎并没有对于老师的好意表示任何意外与感激,只是很简单地回答,“我手机没电了。”
看到何小孜的状态,我问了她的病情,她有些躲闪支支吾吾,“痛经。”
Phoebe问何小孜,“你要喝热汤才行,鸡汤可以吧!”
何小孜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
茶几上有一个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杯,有被打开的小袋饼干,有一块被咬了一个小角,细细的饼干屑散落在整个茶几面上。看来这几天何小孜就是这样过来的。
我们不容她商量,一起到楼下不远处的家乐福买了一只鸡,还有些当归党参红枣之类的,决定给她煲一锅鸡汤。眼看已是午饭时间,我们顺便买了几个菜,一点米,准备就在何小孜家用餐了。
何小孜家的厨房简直让人无法下脚,看起来是好多天都没有收拾了。我们捣鼓了半个小时,才勉强看得过去。鸡汤先炖上了,然后简单地做了几个菜。
饭菜上桌之后,作为主人的何小孜勉强地吃了一点,接下来就是我们这两位客人大快朵颐了。早上走的时候比较急,早餐才吃了一口,空着肚子坐车,整个上午都处于饥饿状态。现在闻到饭菜的香味,早就按捺不住了,不管什么形象了,几个盘子马上空了。
下午不用上班,吃完饭之后,我们分工合作,我去洗碗,Phoebe收拾客厅。何小孜本以为我们吃完午饭之后就会回去的,没有料到我们还会帮忙做这么多事情,而且这么强势,不容分说,作为主人,自己躺着让别人劳动,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也参与了劳动,走进卧室开始收拾。
突然,正在收拾沙发的Phoebe脸色微变,她手上拿着一张医院的单子,我凑过去看了一下,是一张医院的单子,在一大行字中,有两个字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人流”,单子上的日期是前天。Phoebe的脸上的惊惧之色越来越重,我也同样被这样一个意外震慑住了。
发现别人的秘密,会让人有罪恶感。
我们朝房间里的何小孜望去,她仍然在行动缓慢地收拾东西,对于自己的秘密的泄露丝毫无觉。
我们很有默契地赶紧将这张单子放回原位,用抱枕盖着。
何小孜花了好一番功夫,将家里所有的男士衣物用袋子装起来,扔到楼道口的垃圾桶里。她打开鞋柜,找出几双男士鞋子,也扔了出去。然后,她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清理,在整个房子里搜罗一番,将所有男士用品都被毫不犹豫地清除掉了。
就算再愚笨,我和Phoebe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何小孜和男朋友分手了,渣男也被赶了出去,而何小孜独自去医院打掉了孩子。接下来的几天,她一个人在家里,不想让别人找到她。于老师得知之后,自己不能亲自到场,只得委托我们来照看。
经过一下午的劳动,整个屋子顿时焕然一新,豁然开朗。
就在我们坐在沙发上喘气的时候,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门口。显然他也对这屋子里的变化感到意外,但是很快,戾气就布满了整张脸,他越过我径直走进来。
刚才还看起来弱柳扶风的何小孜猛地冲上去拦住他,“你的东西都扔了。”
那男生大怒,“你敢扔老子的东西!”,他一把推开何小孜,朝卧室走过去。被猛地这么一推,何小孜几乎站立不稳,我和Phoebe赶紧过去扶住她。
见那男生如此混蛋,Phoebe一下子暴怒了,“你他妈的是不是人啊!人家前天刚刚做了人流,身体还虚弱的很,你就这样对人家!”
那男生一脸鄙夷,“关我什么事?”
何小孜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不知道是因为被陌生人突然揭穿秘密并围观的屈辱,还是因为委屈痛恨,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Phoebe对这个混蛋的反应十分不满,声音提高了八度,“怎么不关你的事?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呢!”那男生站在卧室门口,一脸漠然地看着梨花带雨的何小孜。
在卧室里转了一圈,那男生出来了,怒气冲冲地嚷道,“他妈的,我的东西都没了!要不是现在有人在外面等我,老子恨不得把你的房子掀了!”
何小孜几乎抽噎,“你的东西?还不是我花钱买的!你自己哪有钱买东西!”
那男生正待发作,电话铃声响起了,他接了电话匆匆出去了。
Phoebe还沉浸在愤怒中,她转头,对何小孜说,“你怎么找了个这种东西啊!”语气里很明显的怒其不争的意味。
用了大半盒抽纸之后,何小孜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几天之后,于老师从外地回来,为了答谢我和Phoebe对何小孜的照顾,请我们吃饭。对于何小孜,于老师似乎不愿主动提起。性格爽直的Phoebe忍不住提了提了两句,描述了我们在她家见到的那个糟糕场面,当然,对于那个前男友和那件不好说出口的事情,Phoebe也尽量小心。于老师似乎面有难色,总是找机会转移话题。见此情景,Phoebe也就闭口不谈了。很快,这件事情就渐渐被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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