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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讲“朝廷”
作者:应智乐
小时见面少，老来聊“朝廷”。奶奶讲的“朝廷”，是我家族中的一些生活往事。
一个夏日的周末，借奶奶在我家轮养之际，我在老家的院内和奶奶一次零距离的亲密聊天。这一聊，聊出了奶奶多年未说的心事; 这一聊，聊出了家族祖辈的“朝廷”罕事。
①
奶奶今年已是96岁的古稀老人了，耳目清爽，精神良好，位居村庄最大年龄者。在奶奶心中，常常以自己生养8个子女的成长，拥有五世同堂而沾沾自喜。
一直以来，奶奶的生活自理能力较强，独居一屋生活。自从前年在楼梯上摔倒后，由6个儿子家庭轮流照料，每家每年一次，一次为二月。周末的傍晚，回家办事，恰遇奶奶在庭院休憩。我家人多地小，父亲做为长子，率先自力更生。在我记忆中，从小就搬到离奶奶家较“遥远”的另一个村头居住，因此和奶奶来往较少，关于奶奶的成长故事一直模糊不清。
晚年惟静好，万事少关心。祖孙相遇，自然聊起了家常。奶奶心里的遗憾，是自己没读过书，没文化，但讲起了家庭中的“朝廷”往事，一点也不含糊。
“嫁囡不要嫁丹灶里，‘团皮’底下坐个穿。” 曾经，乡间为她流传出这样一句谚语。
那时，奶奶因为每天都要守护着爷爷买来的油菜籽而捣碎，别人称作坐“团皮”底。面对他人的话，奶奶的心里却不是怎么想的。她说:“只因我坐穿了“团皮”底，才有福气享受着不用去山上砍柴的劳苦，也不用去农田里劳作的艰辛，每天守着家里的“团皮”日子，是种福气呢？！”
欲为“朝廷”忆往事，肯将衰朽惜残年。奶奶虽然不识字，更别说对朝廷的了解，但她说起家庭的“朝廷”往事，总是一套一套的，如讲课书一样娓娓道来。
奶奶说:“我永嘉县从一个穷乡僻壤的高山村，嫁到乐清县这个经济条件不错的平原村——丹灶里村，已是跨县界的姻缘了！” 奶奶回忆起自已的人生经历，慈祥的面容很平静。“这一辈子，我没有上过山，拿过镰刀砍过柴，下田耕做事已很少有，这对同龄人来简直是件不可逾越的一生。”
奶奶没有出过大城镇，走得最远的，印象中也许就是4公里远的芙蓉镇。
②
聊天初始，奶奶说自己老了，记性也差了，什么事也忘了。但一说起家庭的“朝廷”往事，奶奶却历历在目，清晰如初。
说起我的爷爷，奶奶总是满嘴的夸奖。爷爷为人友善有加，处事勤劳务实，理家精打细算，这个我深有印象。爷爷寿终83岁，离今已逝世十年有余。
爷爷的一生，是位勤俭理家的能手，村里老人无不竖起手指夸奖他。从外务的方面说，他至80岁高龄还在干活（做粗工）赚钱，一辈子赚钱丰厚，这才有资本抚养了一家几十人口的衣食生活。从内务方面说，爷爷花钱滴水不漏，凡有节省花钱之处，经过他的手都不会漏网之鱼。如，村里安装自来水，他宁可每天去村背挑水吃；家里能不开电灯的尽量不开灯，经常点油灯蜡烛过日子。
爷爷是村里出了名的算账高手，经常手拿一张用了几十年的旧算盘走村入户。已记不得爷爷当了多少届村老协会长，不管有没有会长这个职务，他总是乐意为村务帮忙算帐等义务劳动。爷爷还因帮助清算一些村民的家庭开支账务，而忙得不亦乐乎。
说着说着，奶奶的眼角隐约之中，流露出丝丝泪花。她的心里，至今还念念不忘爷爷的勤俭朴素。爷爷俭以养德，为我们子孙们的成长起着表率作用。
③
奶奶讲最神秘的“朝廷”往事，是我脑海里根本没丝毫印像的太公了。太公是位很有机智又能干的商人。可以说奶奶坐“团皮”，是因太公的能干而受福。
那时候，农村人多田小，太公为了谋生计，和几位伙伴开始做生意——打油卖油。开始，约上几位伙伴从山上采摘桐子，爬上高大槐树的梧桐树采桐子，然后用肩膀背运到家的四合院内晒干。太公居住的四合院靠近山边。阳光一日也晒不到三五个小时，为此经常要把桐子搬移到几百为的村口空地上晒。桐子晒上了半月后，再用竹竿敲打果肉，然后把果肉放在磨盘上磨碎成汁，桐油就这样炼成了。桐油用处常在工业生活上，可当油漆养料，润滑油功能，古时的木制品都靠桐油防腐防锈。因桐油让木料经久耐用，且对人体没有任何危害。桐油还可点油灯等功效。为此，每逢各乡镇集市，太公的肩上背着沉甸甸的桐油，穿梭在大街小巷上卖桐油。
如果卖桐油，是太公谋生的第一桐金。那么，卖菜油是太公生意上春风得意的升级版商人了。菜油是由油菜籽的一种食用植物油。奶奶一边提高了声音，一边挥动着一双皱褶筋骨的手，像位顽童年在叙述一件有趣的往事。她眉开眼笑地说：“从农民手里采购的油菜籽，需要在‘团皮’（网状，毛竹编制所的席）上晒干，先用竹篇敲打成粒，再用石磨（两块大石头上下叠放的磨具）磨成油汁。”炼菜油是一项技术活，需要多个繁琐的流程操作，一般人常怕烦时，无心顾及，故周围一带仅有太公几人做。
炼菜油籽，操作系统比炼桐油繁琐得多，太公做事总是认真细致，孜孜不倦。时常，远远地能听到太公“嘿喔”、“嘿喔”、“嘿喔”的打油声，此刻，伴随奶奶的也是响亮的说话声。
太公干事勤劳，头脑灵活，对生活中的吃穿也较大方。每次卖油回家，两手习惯性地携带些鱼肉，河螺是必带的食物。
④
老年的悲哀不在于一个人的身体衰老，而在于她的心态依旧年轻。每当奶奶兴奋的表情，她额头的粗纹，像溪水而流动，象征着她“人老心不老”的寓意。
“如果不是那次无意中的摔倒，我如今还可一个人生活，吃穿样样都要行。”说起这次意外失足，奶奶心里还有丝丝不甘。
如今，奶奶身体仍很硬朗，虽然行走时依靠拐杖，但其它的吃、穿，包括洗衣服等生活，还是量力而行，依体而动。
聊往事，忆苦思甜。当我们祖孙俩聊得开心时，时间宛如一位不懂事的孩子啊，不知不觉的调皮起来了，活生生地搅乱了我们的谈话。看看夜空，已现星光，奶奶该到睡觉的时间了。这一夜，我难以入睡，奶奶说了这么多沉睡在心里的往事，她今晚还睡的熟吗？
听古稀奶奶讲“朝廷”，是一种福气，更是一种荣幸。在此，默默的祝福奶奶晚年生活安康，健康长寿，多活几年迈百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