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图自网络

我以后一定要养条狗,就叫烟花。

也不知为何这个念头会扎根,也许是因为某天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烟火秀,也许只是一时的矫情作祟,但不管如何,仿佛自从我起了这个心之后,就再也忘不掉了,它固执的停留在我的脑海里,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你要养一只叫烟花的狗哦。于是,我终于养了一只狗,叫烟花。

烟花是一只斑驳的乡村土狗,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你并不能说她差劲,至少在我看来,她不比任何名贵的狗差。烟花的母亲是我大姨家一条体型不算大的白狗,不知道杂交了哪家的狗,生出了带着粉红花色的烟花。当我将她带回家时,它才只有一点点大,可爱极了。我小心翼翼地喂她喝热牛奶,她也小心翼翼地舔舐,偶尔也就着沾满牛奶的舌头,来舔一舔我。那时的天气热极了,我都在地上打地铺,于是她便也随了我,打起了地铺,但她比我好的地方在于,她通常是睡在我的枕头上的,比我可软和多了。后来天气凉起来,我不再打地铺,她也已经长大——尽管囿于她母亲的遗传,她也并不可能长到多么庞大的体积,但母亲也不允许她再寄宿于房间里,严令要将她迁到外间。

初时,她还是习惯性地往屋里跑,次数多了,母亲便十分恼火,利索的去买了锁链将她系在院里的那棵柚子树上,我没办法反抗,便只能想尽办法给烟花搞一个妥当的、舒适的家,然后每天都要去叮嘱教育她,让她记住不要往屋里跑了,这样就可以享受放纵的自由了。记得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母亲才允许放开她的束缚,并且只是进入一个观察期,如果还往屋里跑,那么还要再去接受改造。还好烟花终究是被我教育的很好,没再往屋里跑,至少母亲在时候,她是不会往屋门凑的。

我说烟花不差劲,并非是自吹自擂,而是有实在的证据,证明她真的是一只非常聪明、通人性的狗。家里是有院子的,她基本的活动范围就在院里,偶尔会有外面的人进来玩耍,找我或是母亲,但只要是进来的人,她都不会咬,也不会冲着别人吠叫,但是若是外院外有什么动静,她有往往是十分敏锐的。她仿佛能够分辨清是非,能够识得哪些人是妥当的,哪些人又不是。但是她也曾有犯错的时候。因为体型不大,又温和,周围的小孩子都十分乐意来家里找她玩耍,她也躲闪,会陪着孩子们疯玩。但某次玩耍时,却因为被踩到了尾巴,于是便冲着孩子叫了起来,把一众小朋友吓坏了。听到叫声我赶过去,烟花坐在一边,委屈得不行,而对面几个小孩子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顾不上烟花,赶紧上去哄几个小的,生怕母亲这时候回来,若不然,烟花又要挨揍了。送走小孩之后,我抱着烟花,跟她讲不能对着小孩子叫,就像我当初告诉她不能往屋里跑一样。后来的日子里,直到她去世,也再没对小孩子吠叫一声,即使被踩到了,也只是挣扎着躲开而已。

后来烟花突然怀孕了,却生下了一只狗崽,我们也没送出去,就在家一起养着。之后的某天深夜里,烟花突然疯狂地叫了起来,叫声凄厉而绝望,她从前是从来不会如此的,即便夜间院子外面有什么动静,她的叫声也不是这样的。我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对,于是马上开灯叫了母亲起来,刚打开屋门,便见烟花在屋门口,冲着茅厕的方向狂吠。我和母亲还以为茅厕里进了什么坏东西,还各自找了武器,才敢往茅厕的方向过去。那时候家里的茅厕还是露天的,没有什么遮盖,于我们而言自是无碍,但是对于小狗崽那种小小生物而言却是极为危险的,因此,好吧,确实是小狗崽掉进了茅厕里。母亲赶忙找来工具将小狗崽捞起来,冲刷干净,送回狗窝里。忙碌完之后本欲回去睡觉了,没想烟花却又开始吠叫起来,我和母亲赶忙又巡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训斥了烟花两句,再次准备回屋。烟花却不放弃,仍然坚持不懈地叫着,我们便停了下来。或许是发现我们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她冲着我走近几步,叫了两声,仿佛是在示意我跟上,我愣了愣,然后提步跟了上去,母亲自然也是跟了上来。没想到她带着我们又回了厕所,并冲着没有遮盖的地方大声地吠叫起来,我和母亲面面相觑。僵持了好一会儿,我才似乎有点知道她的意思,母亲似乎也懂了,转身出去寻了一会儿,搬回来两匹大瓦,扣在茅厕上,只露出供人如厕的位置。然后烟花便不再叫了,绕着大瓦走了一圈之后,才冲着我摇了摇尾巴,回了狗窝。

后来,她的生命戛然而止。这是我十分后悔痛惜的一件事,至今难以忘怀。那段时间,记得好像是为了防止烟花跟着骑自行车去读书的我跑丢了,因此便重新把她拴在了柚子树下。但是某一天我放学归来,却突然被告知,烟花死了,已经埋在了院子外面的竹林里。母亲说她是被石头打死的,下午的时候,我们都不在家,石头是从外面扔进来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竟然会如此的残忍,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她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人啊,就只是关在自家院子里而已。

我一度十分难受,时常在想一件事,或许,如果我不给她起名叫烟花,取一个那样短暂的名字,她还可以活得更久一些,她还可以慢慢的老去,直到垂垂老矣,掉光了牙,毛发也开始脱落,甚至都已经走不动,嚼不动的时候,再留恋的看一眼这个世界,再看一眼我,我守着她,她团着身体,在她最常待着的地方,安稳的离开。但一切都终止了,被几块莫名其妙的石头,被一些不知名的原因,终止在那个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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