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送送你吧……”李大明心知恐是再难挽回,但人是受感情支配的动物,并肩同行的路,再多走一段也好。
梅云不置可否,只是继续前行,他便在她身边亦步亦趋。她的步子也是快的,他甚至不用刻意压住自己的步速,也能保持同一的节奏。可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这条路已经将至尽头。
走出北师大校门,她停下来,“就到这里吧,我走了。”他们曾经的家与协和宿舍院两个方向,李大明在路灯下注视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然后和三四个路人一起上了公交车,消失在视线里。
第二天,王亚茹从梅云的面色中看出了结局。不是不怅然的,她仿佛看见了某个时候的自己,决绝的,一意孤行的。但她比自己还是洒脱些,至少,是她主动开口:“对不起,亚茹,辜负了你们的好意。”
“没有。你想清楚了就好。我们是你的朋友,不是李大明的。”王亚茹挽住梅云,“中午咱们去食堂炒两个菜,庆祝一下咱们梅主任重获自由。”
自由是谈不上的,人生而难得自由。但三个女人约定,每年给自己放几天假,一起出行,哪怕是短暂的、假装的自由呢。
从民政局出来,梅云和李大明才约了儿子吃饭。先斩后奏虽然让李滔很不爽,但父母的问题既非他造成,也非他所能解决,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你除了接受,别无他法。何况他这样一对父母,连财产分割都不屑做,推来推去最后口径一致地都要转到他的名下。他敬谢不敏之外,竟然有几分如释重负感——也许,他们也可以各自放下,各自重新启程吧。
按照梅云的意思,这件事暂时不作张扬,毕竟从遴选副院长到任命后头一年的考察期,都比较敏感。无缘做夫妻是一回事,对李大明的业务能力、职业精神、人品各方面的评价是另一回事。很多时候,她就是这样理智得仿佛不懂得柔软,不懂得丰盈细腻。“梅主任是不是总是这样冷冰冰的?”新来的小护士,或者外地进修的新面孔常常会这样问。协和外科的人会说:“梅主任的技术可是一流的,你是要能救命的,还是要只会笑的?”可如果是阜大的老人儿,她恐怕就会叹口气,“那是你来晚了……”
于是,除了王亚茹和田莉,阜大医院的一干人等包括老毕全都给蒙在了鼓里。于是,李大明顺理成章地以绝对优势得到了晋升。公告下来的那天,几个年轻人开玩笑让他请客,说叫上梅主任吧,她不知道该多高兴呢,李大明推说梅云晚上有手术,要回家给她做饭,他们才遗憾地作罢。
可家里不过是孤灯冷盏罢了。他拿起电话打给她,反倒是话筒那边的她先说了话。
“恭喜你,大明,这是实至名归。”
他对这明明诚挚偏又太过客气的言语失去了应对能力,就连“谢谢”二字也堵在了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