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北方看雪!”
这句话被小A翻来覆去说了一百八十遍之后,终于要变成实际行动了。可是,她的目的地竟然是:杭州!
出发前,小A兴致勃勃地发了一条朋友圈,“挑世纪寒潮跑去看雪真的很励志有木有!”,答案当然是没有。还引来小伙伴的一致吐槽,杭州什么时候变成北方了?
这两天朋友圈被突然而至的大雪刷屏,寒潮一夜之间席卷大江南北。据说广州都飘雪了,还是鹅毛大雪!看了下天气预报,厦门今天的最低温度竟然只有2℃,也就是说,如果达到一定湿度的话,厦门也有可能会迎来世纪降雪。
这足矣让人血脉贲张,毕竟,历史上言之凿凿地写明厦门岛下雪的记录一共只有两次:一次是“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厦门、同安下雪”;二是“1941年1月30日,厦门市区大雪纷飞”。不过,这两种说法尚不能得到考证。
写完这些,我看了一眼窗外,又开始下起小雨,稀稀拉拉,有一阵没一阵,惹得人的愁绪一层又添一层。
自离开家乡上大学以来,已经有10年不曾见过大雪。那从天而降的小精灵,飞舞着,跳跃着,盘旋着,缓缓飘落下来,让山河白了头。早晨雪光透过老家的窗户,刺得眼睛生疼,即便冷空气像刀子般割脸,衣服都不顾得穿好,便会从床上跳起来,争着看一眼完整安静的雪地。
有时候想起这些来,竟然恍如梦中。
还是幼时,奶奶还是那个清清瘦瘦的老太太,宠我护我,陪我度过每一个短暂的寒假。曾祖母总是笑吟吟的,不大说话,见我回去,便把陶制的暖手炉添了木屑,塞到我手里,转身去给我准备吃的,她用大铁锅炒的南瓜籽儿特别香。
我是个特别容易伤感的人,每每想到她们的离去,都忍不住心底涌起的眼泪。即便是在街头巷尾看到和她们同龄的老人,也会鼻子发酸,眼眶泛红。
我的老家在长江中的一个岛屿上,四面环水。因为交通不便,岛上没有太多工业化的痕迹,人们清贫乐道,单纯质朴。青年都安分的待在家里,小孩儿还不叫留守儿童,老人们也不必牵挂远方的孩子。
那时的故乡,四季分明,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最是春天那一树的梨花香,顺着江水一路往东,穿过整个江汉平原,清清幽幽,飘飘渺渺,甜透了人心。
那时的天是蓝的,云朵是白的,雾就是雾,白茫茫、干净清冽。河的对岸只见炊烟袅袅,没有那些烟囱里冒着浓烟遮天蔽日的化工厂。虽有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但夕阳西下时,却没有断肠人在天涯。
那时利国利民的三峡大坝还没动工,江边没有油污垃圾,到了冬天,长江进入枯水期,河水清澈,一眼可以望到底。岛上河流纵横,沟渠遍布,就连我舅舅家鱼塘里养的鱼也活蹦乱跳,从来不翻白肚皮。
以前过年回老家时,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会约好一起去河堤上走走。岛的上游有一块巨大的沙滩,沙子细腻柔软,满足了少年时我对海滩的全部幻想。遇到大雪天,沙滩被积雪覆盖,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因为鲜少有人上去踩踏,所以看上去格外洁净。
积满雪的沙滩是我们最好的画板,堆雪人、打雪仗,用捡来的树枝在雪地上画各种各样的图形,爱心、猪头、兔子……还会郑重的写下“XXX和XXX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或者偷偷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写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又迅速擦掉,生怕被人窥探到了内心里的小秘密。
沙滩上的水洼会结冰,薄薄的一层,有时候还可以在冰片里看到完整的雪花形状。我们总想站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反而经常湿了鞋,脚冻的冰凉,回去被妈妈一顿骂。
持续低温的冬天,雪化了沿着瓦片流下的雪水会凝结成形状各异的冰钩,晶莹剔透的。每次看见,我都会忍不住用竹竿敲几块大的下来,用舌头舔舔,味道就像夏天的冰棍。但凡有人弄到了大的冰钩,小伙伴都会纷纷投以羡慕的眼光,十分有面儿。
长大以后,再也不曾遇到那样的天气,每年冬天,能下一场雪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三峡大坝建好后,沙滩也小了许多。
去年过年,和堂姐一起开车沿着河堤绕了大半个岛。岛的另一侧流过的是长江的支流,从河堤到江边有大片的农田,下车走了半小时终到了河边。方圆数里不见人烟,也有住户,大多大门紧闭,不闻人声。路边有牛羊悠闲的吃着草,时不时鸣叫几声,更添寂寥。河道很窄,对面青山如黛,绵延不绝,大有萧索之意。
我们在江边站了一会儿,都只望着远方发呆,无人言语,只有随行的侄儿和外甥女在一旁跳来跳去。顿觉心里有些伤感,沿江边走了走,也就沿路回去了。
离开家乡以后,家里的亲人一个个离我们而去,兄弟姐妹们天各一方,疏于联络,曾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也慢慢散落在天涯。我们挣扎、徘徊、拼搏,希望在这个不属于自己城市里,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只是我们却忘了,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或许是离开家乡太久,每次回家都会觉得陌生。上学路上的和尚庙拆了,那颗古老的银杏树不知道还在不在,听说曾经的小学要改成幼儿园,那栋逸夫楼是否还和以前一样,矗立在那儿自带光芒……还记得那铺满了煤渣的跑道,在那里,我的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日晕,才知道彩虹还有别的形状……
无处落脚的城市,无法回去的故乡。今年冬天,愿你我都不要错过家里的大雪,我妈说了,瑞雪兆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