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所在小城刮起了一股骑自行车锻炼的风,我们一家人也赶时髦,一人买了一辆。买回来以后,我天天摩挲,来回的擦我那辆自行车,一家人出云吃饭的时候,我的自行车一定要摆到人家店门口,我们还要选靠窗能看到自行车的地方坐,“谁没有偷你的车,还要把车子挂在身上啊。”老婆有些不悦的说,但是她那里知道那是我此生买的第一辆全新的自行车。
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离家步行也就10分钟左右,我们一群小孩,天天嘻嘻哈哈的跑着去上学。至于现在满街跑的汽车,我们在村里几乎没见过,见过最多的是驴车和牛车。2000以后,在上海读研究生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参加一家世界五百强外企的面试,一名来自一个省份的面试官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你们老家现在是不是在市区还有驴车,这个与面试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弄的我尴尬异常。
小的时候,我认为谁家有驴、有牛,干活犁地、拉东西的时候,就不用人力了。江江家就有一头毛驴,他们一家人过秋犁地、过麦拉麦子,都是这头驴在干活,他们家还在博昌桥那里包了不少地,种的棉花,每年还能换不少棉籽油回来。如果上海的面试官当时问我的话,我会认为有一头驴车是多么高级的事情,而不是因为我家乡的落后感到尴尬和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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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学校选拔参加地区奥数比赛的学生,我有幸入围,县里租了一辆大的客车拉着,从各个乡镇选拔的学生,到地区驻地的省属中学参加比赛。我从未坐过汽车,当然包括大客车。这次参加比赛,没有多少记忆,道是坐汽车的事情,我回去吹嘘了很久。因为当时除了我,林林、海军他们都没有做过,我就吹牛说感觉一下子就到了地区了。虽然已经少年,但是他俩依然瞪大了眼睛。
我们上学的初中在村子的北部,全乡的大部分学生都在这里上,从家里步行着去,要走30分钟以上。再步行去的话,就太累了。
我从小喜欢就早起不了,上三年级的时候,那时候学校条件比以前改善了很多,学校就在每个教室放了烧碳的炉子,不过每天早上需要有学生早来把炉子点好火,生起来。班主任卢老师将班里的钥匙给了我,因为我当时担任班长,让我早上去把炉子生起来。连续有一周的时间,我都是赶着快上课了才跑去学校,那个冬天班级里,热起来要到中学快放学。
小学四级的时候,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就开始学骑自行车。我推着爹的大轮自行车,练了好久,才不东歪西倒了。这种大轮的自行车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要自由的骑行,只能将一条腿从车子大梁下穿过去,那样拧着身子骑。
我试了好几次,都摔倒了,索性不学了。林林、海军还在坚持,我们三个当中,海军的个头最小,但是也最灵活,他学了没多久,虽然也被摔的不行,但是他学会了,就天天拧着身子骑着自行车,在我们面前显摆。林林学自行车,让他爹给他在车子的后座绑了一根木棍,这样歪倒的时候,就有一个着力点。他这样摔一会,参一会,也学会了。他俩就经常在我们炫耀,但是如果大人要用自行车的时候,他俩也没得骑,还是只能和我一块玩。
我是小学五年级毕业的时候,马上就要上初中了,被逼无奈只好再去学。有一天爹带着我去东坡看庄稼长的怎么样,我就在浇水的大渠里,练习骑自行车,大渠的宽度有两米左右,这样如果要摔倒,我就用腿撑着地。爹在地里干活,我在渠里骑车,有两个多小时,我就会自己在渠里骑了,没有摔倒我就学会自行车了,真是有成就感,我回家后直和娘说。
在渠里学会了以后,我在家又练了一段时间,眼看初中快开学了,爹会县城的二手市场给我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我爱不释手,天天在村里骑来骑去,但是我不敢上大马路上骑,那里车多人多,怕碰着人。开学以后,早上要上早自习,天不亮就要起床,七点左右回家吃早饭。七点左右街上的早市人来人往,我骑着自行车在路上穿梭,自我感觉良好,但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人在低头看菜,我为了避开人家,自己一打方向,就冲着旁边的肉摊子上冲去,一头冲在人家的猪肉上,不过还好人家肉摊子很结实,我也是撞在一大块猪后腿上,人也没有事,就是自行车摔倒在地上了。卖肉的是小学五年级同学的爹,他说你没事吧,我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只是窘迫的点点头,回头把自行车树起来,车把都歪了,我正了一下车把,悻悻的走了,真是老人说的“狗欢无好事,人欢有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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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带着我冲过猪肉摊子的自行车,陪着我一块升入了县里的一中。初中的时候,一些条件好的,发育快的同学,已经知道怎样打扮的时髦一些。这个男同学喜欢那个女同学,更有甚者,听说体育队里有一个女生,跑着步还流产了。对于我们这些刚刚不穿开裆裤的男孩子来说,真是天大的新闻。不过风传了一段时间以后,就再也没有也消息。
这些事情我是后来听别人说起的,我当时的心思一直在学习读书上,我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全年级的前三名。初中的第一个班主任,李老师就是爹的初中同学,他对我寄予厚望,对我多有鼓励,勉励我要好好努力,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改变命运。人生路上的良师益友,多么的重要,那时我逐渐开始意识到同学中有人的家庭条件好,我的家庭条件是最最普通的农民家庭,那些孩子家里不是包工程,就是做生意的,我开始感觉到自惭形秽,但是李老师的话,一直激励着我。只要努力,就有收获,只要把握住机会,就能改变命运,只有读书才是改变命运惟一的长久的道路。那年春节的时候,有户人家门口贴了一幅对联“诗书继世长 忠厚传家远”,到现在我一直记在心里。
这辆二手的自行车,一直陪伴我走过了六年的中学生涯,上大学生的时候,我回家还一直骑着去找同学玩。后来,有一年爹骑着自行车到县城办事,被别人偷了去。这辆自行车陪伴我了整整十个春秋,承载一个少年多少的梦想、不甘、屈辱、奋进、泪水、努力和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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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不会等我在那里叹息,在那里徘徊,我带着全县最高分的成绩进了山城的大学,表弟在送我去上学的汽车上晕车还吐了,开车送我的应该是我的一位亲戚,那也是我第一次坐小汽车。在这个城市却不能骑自行车,山地的结构,上山下山,从学校二号门出去要下几百个台阶,那里能骑自行车,在那个城市也没有自行车的身影。山城留在给最深的记忆就是有一次,一名法学大咖来学校讲座,听讲座的学生将学校报告厅的大门都给挤了下来。那时学校经常有著名的学者来讲学,当时法学界的大咖,我见过很多,他们思想深邃,视野广阔,带着我们看到了另一个外面的世界。
海商法与国际法的王老师,带来了我对海洋的向往。但是我真正要学海商法的原因,却是听老师说起,做这方面的工作收入很高,我那个等待反哺的家庭,多么需要这方面的支持。
我终于来到了上海,上了自己一直梦想的专业。这次到上海没有爹的陪伴,我已经约在上海工作的同学超哥,在上海火车站接我。我出站后,和超哥一起坐上了他那辆高级的豪华的七座商务车,我感觉有点晕晕的,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大人物,虽然我是扛着包袱来的,特别是我们两个开着车,进学校门口的时候,保安给我们打了个敬礼,直接放行。
后来我在上海50块钱,买了自己的第二辆二手自行车,在学校的操场里,抬头就可以清楚的看到东方明珠。
傍晚的时候,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经常一起骑自行车到陆家嘴和东方明珠,特别是和来自南方省份的春哥缘分最深,一起骑行的时候最多。我和春哥一起骑行到东方明珠下,看着脚下的黄浦江,对着对面的外滩,指点江山,纵论江湖,“粪土当年万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