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年73
古话说,73,84,这岁数是老人的门坎,这究竟有何说法,不得而知,可母亲信以为真,今年,母亲刚好73岁。
过年的时候,她平静地说:今年是我的门坎,过去了就过去了,过不去我就找你父亲去了。言下之意,她要去了。我嘴上埋怨:好好的,说啥疯话!可心里已经缩成核桃,父亲离世35年,这世上就母亲这根顶梁柱,千万别倒呀!母亲叹了口气:咱村子的老人都是在门坎上走的,这准得很。我粗暴地打断她:不能再说这个话了,挑高兴地说。母亲不再说啥。
这一年,给母亲打电话的次数多了,刮风下雨,节令前后,必要问候一下,电话那头,听见娘的声音嘎嘣脆,我的心似乎就松了一些,如果母亲是感冒头疼脑热,我就如临大敌,生怕一个闪失,母亲挣脱我的手,去见父亲了。
前几天,母亲牙龈肿痛,假牙也成祸害,疼的几天吃不下去饭,我叫她来城里,带她去看牙医。母亲来了,半边脸肿了,人在没精神,说她吃了几天牙疼的药,胃也吃坏了,唉!我怕是不行了!
啥话!牙疼,就能把人拿住吗?我吼她一顿。
不由分说,带她去医院,牙医给她口腔里捣鼓了一下,牙当天就不疼了,胃还是不行,没胃口,又开了一些健胃的药。母亲在我这里呆了两天,非要回家,回去之时,她郑重地给我交代“后事”,先是摸索了半天,在衣服里子自己缝制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布缝的小钱包,对我说:这是我的所有家当,要是哪天我不行了,你回来第一件事就把这个先拿到手。
我瞪她,摆手:我不要,坚决不要!你最好把它花光。
母亲急了:我娃呀!现在不给你说,到时候就来不及了了!
说啥我也不要!你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就是给我,我也不会花。要说僵起来,我和娘旗鼓相当。
母亲很失望的样子,感觉她的私房钱没落到我手里,显得忧心忡忡。
那天,我就送她回家了。第二天我不放心,打电话问她:胃好了没?娘在话筒里声音洪亮,一阵嘎巴脆:好了!这几天能吃能喝,哈哈哈!我又能活一阵子了!
唉!又来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总爱放电影,回忆我和母亲在一起的画面。能记住的我怎么也忘不了。冬天,那一夜雪很大,白茫茫一片覆盖着院子,父亲撒手而去,那一年,我八岁,母亲四十出头,一夜之间,母亲青发如霜。而后的日子,在泪水中艰难前行,漫漫长夜,我和母亲相依偎,那年头,贼娃子多,欺负我们家没男人,贼隔三差五半夜来偷鸡,童年最恐惧的记忆莫过于此。后来,为三个哥哥娶媳妇,再到我出嫁,日子把母亲熬成了爷们,田里一把手,家里一根柱。我们姊妹几个回家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母亲,找到她,才算回家。
一想起过往,我就怨命运对母亲不公,苦了一辈子,没吃好的,没穿好的,想带她出门旅游,劳碌命的娘腿疼,哪里也去不了。母亲一辈子刚强,不愿看谁脸色,也就不爱到我们这来,非要一个人住家里,说她清净自在。
除非,哪里唱戏,母亲喜欢去看,我尽力陪着,我陪母亲在戏场里坐一坐,听锣鼓架势,看旦娃甩袖,灌一灌熟悉的耳音,吃点油糕和甜蜂蜜粽子,母亲就知足地不行了。
不得不说,母亲要走这个事迟早要来,可我总觉得,我还没有长大,等我再长大些,再长大些。(全文完)
我是“土匪”
临近清明,抽空回了趟家。坐在班车上,掐指一算,也有两月没回家了,瞬间,脸有些发烫。
进了家门,娘一脸惊讶,接着咧嘴一笑:“我娃回来了!”说着招呼我坐炕边,她又是倒水,又是寻亲戚给她拿的点心水果,端来吃货,和我坐着说话。没一会儿就起身,说去给我做饭。她一边系围裙,一边问我:“中午给你蒸面皮,还是打搅团?”我一把扯下围裙,将娘拉出厨房,说:“吃饭时间还早,一会儿再做。”
看我这么说,娘坐了下来,可是没一会儿功夫又站了起来,问我想不想吃啥,她给我去做。我笑着拉住她说:“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在不饿,我们先坐一会儿说说话。”娘拍着我的手说:“好好好,听你的,坐下来说话!”可是没坐下几分钟,又站了起来说,今年的黄豆刚下来,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炒的黄豆了,我给你炒点。说完不顾我的阻拦去了偏房,没一会儿,厨房就飘出炒黄豆的香味来。
闻着香味,心里一阵酸楚,每次回家都这样,娘一刻不歇,厨房变花样做好吃的。这就是做娘的一颗心吧。
这还不算,到我走的时候,娘才忙呢。她先提着篮子去菜地挖葱拔菠菜割韭菜,急匆匆回来,又去偏房装包谷珍子装面粉,还打发邻居爬门前的香椿树上给我扳嬾香椿芽。之后,装到塑料袋里,一再告诉我走的时候带上。
等我从炕上下来,看见地上摆了几个塑料袋,我傻眼了。
看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我突然觉得自已就是一个“土匪”。继而想起,这么多年,哪一趟回家,不“打劫”一次,哪一次,不是“样样都拿”。可我要是不“打劫”,娘会和我急眼的。
这就是永恒的母爱,不管自已的生活如何苦涩,她总是掏心吐哺,从不打折。(结束)
祝愿天下的母亲,身体健康,晚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