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假期回来都会连续好几天窝在家里,闷在房间,看电视,上网,听CD,或乱翻些看过好几遍的旧书。重复着这些动作却乐此不疲。有时闷一整天,恍恍惚惚,分不清上午还是下午,只有窗外天空的颜色发生着变化。把碟片塞进机器里,镜头一直在累积锁碎和雷同,伴随着很老的音乐,把人拉入无尽的回想。仿佛在一个房间里,度过了生命全部的质感变化。回神过后,阳光之下,电视机屏幕上的灰尘,细细碎碎的飞扬。
老妈的絮叨在耳边,年轻人整天憋在家里,一点朝气也没有,没事多出去转转玩玩。我一直不是太热络的女子,喜欢享受一个人的闲静。小区里面,那些运动的器械孤单地伫立在那里。偶有老人小孩光顾,老人们一脸漠然的表情,小朋友们显得也不那么活泼,别无生趣。有时去小区附近的教育书店一呆一个下午。我在想:是在什么时候丢失了那些鲜活的日子?
恍惚间,烟尘散尽,时光流转,依然是洁净美好的童年时。春天,男人们背负着太阳,和太阳一样的梦想,肩挑着沉甸甸的心事和绿油油的秧苗走在田埂上。女人们挽起了裤管,也挽起了娇羞,哼着小曲扯秧、插秧,葱绿的梦想在那些纤巧的手指间跳荡。那些编花织叶的巧手又在编织着比花比叶更鲜亮的憧憬。秋天,男人女人们忙碌在田间地头的收获里。田埂上是玩耍的孩子们,稀泥抹上了我们的衣服和脸蛋,大人们忙着播撒汗水和收割希望,无暇顾及我们的顽皮。田间是大人们简单的梦想,田埂上是我们简单的快乐。头顶上是平铺的一望无际的湛蓝,有闲散的云朵点缀着。山沟沟里的微风啊,她温柔娇羞。吹绿了秧苗,又吹黄了稻谷。我们这群淘气的孩子就在这轻柔的微风里,悄悄长大。
等我上初中的时候,很多村民已经离开自己的土地,为了能买上一套房子,他们开始在城里打拼。很多年,我经常梦见清澈河面上迅速移动的昆虫,夜间河沟旁环绕的萤火虫,及那漫山遍野肆意开放的映山红......
岁华增长。一些简单,在茫然的追求中不经意丢掉。已是黄昏,很快就万家灯火。时光走的这样快,田地旁的那些岩石草木一如既往毫发无伤,我们却迅速苍老模样。
我是山沟沟里出来的孩子。我曾经也一直渴望吹吹远方的风。于是,我努力读书,考上远方的大学。人说:“背上行囊就是过客,放下包袱就找到了故乡”。我的故乡却一直飘忽在梦里,那是我再也无法到达的远方。土地变成荒芜,房屋变成废墟,河沟干涸成平地,我的小伙伴们都已改变了模样。我想吹吹那远方的风啊,吹绿秧苗吹黄稻谷的躲在山沟沟里的微风啊!我想再看看她的温柔。
几个月前终于跟随父母回了趟老家。一路上放眼望去,稻田,竹林,群山……一切美好的物像让人觉得亲切,仿佛抖落掉一身的灰尘,使人舒坦。父亲拖着细长的竹杆去老屋的后山上打板栗,母亲拎着篓子跟在后面。父亲有多老了哩?我看他迅速爬到板栗树上,虽然身体微胖,动作还算敏捷。都一大把年纪了,母亲在树下咯咯的笑。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了?
自从一家人搬到城里,老屋无人居住,早些年已经被拆了。我曾在这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而今满是荒芜,杂草丛生。那些童年,往事和秘密连同老屋变成了如今这眼前的一摊废墟,顿生凄凉。
老家门前是个水库,这些年一直被当地的居民承包着,水里都是鲜活的鱼儿。我走去水边坐下来。远处是绵蜒起伏的群山,近处是一大片又聋又哑的碧色草坪。水边的野草又将根须伸进了水里。我清楚地听见对面的山上父母亲传来的谈笑声。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我们是不是一辈子住在这里,守着这最原始的神仙般的日子?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不得不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在脚边拾起个石子扔进眼前的水里,清脆的声音,水也笑了,一圈圈的涟漪像是满脸的褶子,原来它也老了。
我想我还是忘不了秋风翻动下的曾经鲜活的欢乐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