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雷保的极地故事

我们去极地

中国极地科考船雪龙号

        从事极地科学考察,探索大自然的奥秘,为人类和平利用极地做贡献。

                                                      ---刘雷保

        我的老同学、老乡及挚友刘雷保同学,是一名普通的极地科考队员,现任职于上海中国极地研究中心,二十多年来,他曾先后八次参加南北极科学考察。元月六日,在2018年首轮降雪风卷大江南北之际,受宋红值班群主的邀请,刘同学给大家分享下他的极地故事。

        正好在那天晚上中央台也播报了关于极地故事的节目,回答了一些人们比较关注的问题和知识,可惜在参加完同学群里的活动之后,只看到了中央台相关节目的结尾,那是关于极地怎么上厕所和环保的一小段。最近几天康中春节回乡义务讲学群的群主问我有没有整理极地故事,可惜当时没有整理老同学的极地故事,当时刘雷保同学是用家乡普通话讲的,作为同一个镇上的古城初中同班同学又是老乡,也许我是最能听得懂他的家乡普通话的人选啦,于是翻找到当天的聊天记录,将刘雷保同学的极地故事语音讲座转换成文字,再修改转换文字的偏差,供大家参考。

        问1. 南极怎么区别白天和晚上?生物钟会不会紊乱?南极科考遇到坏人怎么办?有没有警察?

        问2. 南极有无领土问题?

        问3. 企鹅和北极熊哪个更抗冻?北极熊能不能去南极生活?北极熊为啥不吃企鹅宝宝?

        问4. 神奇的南极,人类在那里进行哪些考察?科考队员们如何生活?跟企鹅近距离接触过吗?

        极地除了有极昼、极夜,其余的昼夜交替和咱们国内差不多。中山站比咱北京时间,应该是晚三个小时。极昼就是整个二十四小时,基本上全是白天。极夜就是二十四小时,全是黑夜。在极昼、极夜期间,队员只有靠时钟来控制自己的作息时间(就餐或睡觉)。食堂到吃饭的时候会敲钟提醒大家。极夜期间,站上有探照灯照明,否则就什么也看不到。

        因为南极环境比较特殊,对人的生物钟,对心理及生理,还是非常有影响的。

      问:极昼有多长时间?极昼、极夜温度相差多少?

      南极和咱们这边儿正好相反,咱们处北半球,赤道南边是南半球,咱们这边是冬天的时候南极就是夏天。

      南极和北极都有极昼和极夜,分别持续两个多月(约75天),期间经常有极端的天气发生。

      现在咱们国家考察队一般在国内是冬季出发,比如这次第三十四次考察队,是去年11月8号从国内出发的,现在在中山站,那边就是夏天,正处在极昼天气。

        南极现在还没有划分领土,现在各个国家都在那建站开展科学考察,增加实质性存在,争取未来有更多的极地话语权。

        极昼期间温度要高一点,现在是夏天,相当于咱们国内的春天天气吧。极夜期间的温度特别低,普遍在零下二三十度,极端的气温到零下九十度。

        中国在南极建的第一个考察站是位于西南极的长城站(1985年建站),后来1989年在东南极建了中山站, 随后2005年登顶南极穹顶Dome A,2009年建立昆仑站。在中山站和昆仑站之间又建立了泰山站。今年即将在罗斯海附近新建一个站。

        南极被称做是世界的“风极”,有人称南极是“暴风雪的故乡”。南极的风很大。南极的狂风常常超过12级台风。

     

美丽的南极冰原

        如果对光线敏感的话,极昼期间房间里要拉上窗帘, 人为制造一个黑夜才好睡觉。极夜期间,站区全部是探照灯,要是没有发电、没有照明的话,你将看不见任何东西,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去南极之前,队员都要经过严格的身体体检,各方面指标基本上正常才行。特别忌讳乙肝,因为上了船、站,一般是过集体生活,如果有传染病,在国内就把你刷下来了。

        企鹅在南极多的是,品种是不一样的,帝企鹅,个头特别大,阿德雷企鹅个头比较小一点。

   

南极帝企鹅

南极阿德雷企鹅

        南极和北极站区没有警察,都是各个国家自己挑选出来的考察队员,基本上没有什么安全和治安的问题。

        在北极的黄河站,各个房间的各个门,一般都不上锁的。你把皮夹子、信用卡放到自己的房间,你出去工作一天回来,都原封不动。

        咱们国家产的一般的手表,在南极工作一般问题不大。电子手表,如果不是特别极端低温的话,都可以正常工作。商家也看准了这个机会,经常与国家考察队合作,把他们的产品带到南极试用。以冰山、考察站为背景,给拍几张照片回来宣传推销他们的产品。

        不同年份的积雪之间它是有分界线的,通过这个不同的分界线来分析冰雪分层。有时候不一定准确,国外的一般分到八十万年前,一年一年往上数。

        北极熊和企鹅,北极熊到南极能不能生存,确实好多人想过这问题,但是解释都不是很圆满,这个还是有待生物学家来解释。在北极,确实看不到企鹅。

        没有人把企鹅或者北极熊运过赤道,如果互换一下,北极熊到南极有吃不完的企鹅应该很快活。企鹅到北极有北极熊等天敌,估计很快会灭绝的。

        在南极,虽然至今没有出过人命,但是还是发生了许多有惊无险的事。南极咱们的考察站,大部分还是过去那种集装箱改装的。集装箱下面离地面是空的,这样会暖和一点。(空气比其它物质的隔热率要高一些,集装箱底下悬空,可以与极地冰雪世界隔开,利于集装箱内部与外界热隔离,外部环境的极端寒冷不会影响到集装箱内保温)

        极地考察站的占地面积大小不一,大概有五六个集装箱,也有个别钢结构建筑。夏天时站上的人特别多,可能有一百多号人。到极夜期间不会超过二十人,大概也就是十五六个。

        说一个真实发生的队员遇险的故事吧。有一天,两个年轻队员,去冰盖上安装设备时经过一个隐藏的冰裂缝,前面一个队员体重稍轻一点,从冰裂缝上安全通过没有任何问题,等他前面走了一段路程回转身的时候,却不见身后的队员,原来第二个队员已经掉到冰裂缝里面去了。

        冰雪面下的冰裂缝深不见底,还好这个冰裂缝中间有个坎子。正是这个坎子把掉下去的队员给接了一下,救了他一命。他脖子上背着的相机飞出去了,但口袋里的卫星电话还在。

        前面的队员一看后面的人不见了,赶快回来呼喊、寻找。遇险队员定了定神,然后用他口袋的铱星卫星电话,呼叫中山站,站上迅速派直升飞机用吊绳把这个掉到冰裂缝的队员给救上来。

      掉进冰裂缝的那个队员去南极前刚结婚不久,据他说他掉到冰裂隙那会儿,吓出了一身冷汗,把他能想到的亲人,在脑子里面全部过了一遍,他以为他脱险不了了。他回国以后也不敢告诉自己家里人,怕家里人替他担心。

        真的是探“险”呀。

        郭教授说: “我上大学期间打零工参与了一个项目,测试南极不同雪层中某种同位素的浓度变化,研究人类活动对南极的影响。”

        郭教授检测的,要么是冰雪中的氢同位素,要么是氧同位素,也有可能是铅的浓度。

        我忘了具体哪种元素了,只记得挣了30块钱。

        你们作息是按照北京时间吗?

        考察队员作息一般按照当地站区时间。中山站比咱国内这边晚,晚三个钟头。

        连续睡眠能有几个小时?

        睡眠和咱们国内一样,根据个人习惯也是晚上九、十点钟睡觉,早上七点钟开饭,然后按站区时间作息,有固定的站区作息时间表。

        再给大家讲一个国际救援的例子。现在组建考察队到极地,除了站区配个全科医生,内陆考察队一般也另配一名医生。这个医生,现在找的一般都是藏族医生。因为藏族同胞在极寒地区、高海拔地区生活过,到南极内陆一般应该没什么问题。

        结果有一次咱这个内陆队的藏族医生,还没有到达内陆目的地,医生自己的身体先受不了了,他自己出了严重的高原反应,情况还比较危急。

        咱们国家,一般去南极考察,随雪龙船会配备两个直升机,但是直升机的航程一般不会超过四百公里。

        在如此紧急情况下就要向国际求援了。最后是求助澳大利亚的固定翼长航程飞机飞了一千多公里,载着咱们的藏族医生,飞离了高海拔地区人就好了。

        东南极海拔最高处四千零九十多米。和国内的青藏高原相比,没有青藏高原高,但是由于温度低、风大、缺氧比较严重,高原反应要相对严重点。

        南极科考主要有哪些方面呢?

        给大家说说食品和能源的问题。因为现在提倡环保,有少部分的风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但极夜期间没法利用太阳能,风力发电在南极的极昼、极夜期间都可以利用,但是由于极地的风太大了,风力发电装置经常会出问题。

        目前主要电力供应还是靠柴油机发电。发电设施及人员以贵州柴油机发电厂为主,所用的柴油也是国内拉过去的。

        做饭一般用气。压缩液化气是从澳大利亚拉过去的,备得非常充足,即使船一年、两年不到站上,也足够用了。

        食品也是咱国内拉过去的,以冷冻食品为主,比较缺蔬菜。靠国外港口时可补充不同品种的蔬菜,但是在站上不到两个月,就会把新鲜的蔬菜全部吃光。

        现在,把无土栽培技术带到南极了。一方面搞无土栽培,一方面起点国内的豆芽,还有磨豆腐,对队员来说已经是美味大餐了。

        厨师是从全国招聘来的,一般都有厨师证,西餐可以做不重样,中餐可以变着花样做,如果厨师技术不过关还去不了。所以厨师做国内那样的烹、煎、炒、炸都没有任何问题。

        就通讯而言前几年没有网络的时候,确实比较困难,过春节时排长队给国内喊话。那个喊话,实际上就是广播,拿着话筒喊到上海这边,如果他人知道这个频率的话,全世界都能听到你的喊话内容。近几年,站区联上了网络,方便了许多。不过带宽也非常窄,目前仅十兆。

        南极那边目前还无法收看电视,一般都是看国内带的录像带,现在有网络了,在网络上可以看一看视频,但是速度慢。

     

高中同班同学小聚

      167班的三个同学聚会,从左至右:贾永红,冯建华,刘雷保。

        说说那个上厕所问题,上厕所时在站区,先弄一个大罐子把大小便收集起来,然后还要经过处理,不能直接排到海里面,别的国家观察员会定期来视察、监督,避免对极地环境造成污染。(电视台后来播放的极地故事,对排泄物进行压缩后烧掉进行处理,以免对极地环境造成污染)

        有哪些人可以参加科考?在那边人的心理会不会出问题?

        去南极之前,我们单位会邀请国内相关心理学专家,专门对科考队员,特别是越冬的人员进行心理测试,如果性格方面或者心理检测出来有明显的问题,就会把你淘汰掉。

        有一次,有个考察队员从国外转机回国的时候,因为他是在极地考察站经过了极夜,越冬了,可能心理方面出了点问题,在他临上飞机的时候,多看了几眼空姐,就在他登悬梯的时候,那个空姐告发他,说是性骚扰,就这样把他给拦下去了,然后咱们大使馆出面协调、沟通,才让该队员搭乘稍晚的航班回国。

        下面跟大家聊聊科考方面的问题。现在的科研课题,国内所有的学科在南极都可以开展。我们单位主要有三大学科,一个是冰川,一个是生物,还有高空大气物理,我自己本人是搞冰川的。

      我们单位没有的其它学科,基本上由中科院,教育部及各个大学共同来做。每年去的队员还是比较多的,只要提出好的项目来,有的是长期的,也有些是短期的,在那边都可以实施。

      再说一说建筑和工程方面的事情。极地的空气含氧量,在低海拔,那是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什么呢?由于极低气温的影响,海拔高了以后空气中含氧量就低,如果人体质不好,就会感觉不舒服。

        南极站区虽然不是很大,但犹如一个小社区,什么工种的人才都需要。比如说发电工、维修工、厨师、医生、机械师、建筑师及科研人员等。

        一般是提前一年,在国内要挑选队员、组队训练。除非有些是长期合作单位,他能提供合适的人选,如果提供不出来,那就从全国招聘、挑选。现在我们单位已经开始组织、选拔第三十五次南极考察队员了。

        在南极的建筑,我们一般请宝钢,还有中铁建,他们公司派人过去建房子,用他们的材料也用他们的技术。

        南昌大学 余万散,搞心理测试的?

        是的,就是南昌大学余教授,还有北京协和医科大学,一个叫徐成丽的。他们不是搞心理测试,主要是研究队员考察前后的生理、心理变化的。

        在队员出发之前,他会给队员测试些基本医学参数,包括你的血压、心率等,有的还要抽血化验,等队员回国的时候,他们再做同样的指标来检测对比,看看考察队员的这些指标是否发生了变化。

        跟航天员待遇一样啊?

        没有航天员那么严格。你南极北极可以去,可不一定能当航天员。也入不了海,现在蛟龙号的潜航员要求也很高的。现在因为南极的领土不属于任何国家,所以各个国家都非常感兴趣,其中美国的实力是最强的,夏天的时候在美国麦克默多站,最多可容纳两千人同时驻站生活,各方面设施条件也非常好。

        去东南极考察,度夏一般是四五个月。像我们国家,每年大致是十一月初或者十月底离开国内,到来年的四月初或四月中旬回来。但是对越冬队员就得一年半。他去年去,打个比方2017年11月走,他回来就到2019年四月份了,要待到十五、六个月。如果是去长城站,来回坐飞机、不坐船的话,一个多月就可以往返。我是在极地研究中心工作,九三年到这个单位没挪窝。中国每年去南极的人数大概有两百多个人吧,包括两个站,长城站和中山站。

      北极,咱们的站是在挪威的北部斯瓦尔巴群岛上,靠近北纬八十度了。其它国家例如英国、日本、韩国、印度、法国、德国、挪威、意大利也均在斯瓦尔巴群岛建有科考站,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科考城。

        北极和南极不同,北极领土是明确的,全是人家的领土,咱们去北极一般不能明确提资源,不能提矿产,只能是以科学研究的名义。

        李教授和郭教授都有基础,曾做过极地方面的研究,以后有机会可以再介入进来,其他同学有兴趣的话都可以适时介入。

        极地考察站一般建在冰原丘陵地带,很少建在冰川上,冰川的冰会移动,所以尽量不在冰川上建站。

        现在回答科考队员的艰苦补助问题。因为咱们的国家极地科考还是吃纳税人的钱,艰苦补助的标准属于中等吧。前年刚提高了野外补助标准,但也分几个时段,比如在路途,要区分是在澳大利亚以北,还是澳大利亚以南,到了站上要分度夏时间,还是越冬时间,不同时段补助标准不同。越冬时比较辛苦,补助标准相对高一点。

      度夏期间一般的队员,每天补助四百五十块人民币,站长的补助在一般队员基础上加百分之二十。 要是在长城站的话,待上正好一年,补助二十五万人民币。

        补助有点低,德国人05年在我们一个电厂做工代,每天补助300∈。

        现在咱们南极的补助是什么情况呢?就是你去南极以后,原来国内的基准工资一分不少,全部给你。上船、上站以后,基本上不用你自己花钱了,吃住全包了。

        现在东南极的俄罗斯进步站离咱们中山站很近,就一千米。他们站是包干的,俄罗斯人吃的比咱们差一点,但是每个人的艰苦补助要高一点。

        美国在北极有控制领土吗?

        美国属于环北极国家,主要集中在阿拉斯加美国的北极地区。在挪威,他没有什么发言权。现在格陵兰岛属于丹麦,环北极国家还有挪威、芬兰、冰岛、瑞典、俄罗斯、加拿大,除了公海区域,北极的领土划分基本上是明确的。

        现在北极通航条件,近几年如果温度继续升高,很可能商务船队很快就会通航。去年第八次北极考察刚回来,雪龙号沿着西北航道、东北航道、中央航道都试航过了。

        我曾参加了第21次南极考察,有个小视频,大家稍后有兴趣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了解下大致情况。视频中出镜主持的,是中央电视台的一名记者,目前还在职。一般我们的船不管去北极还是去南极,只要我们的船一动,因为和中央电视台签有协议,我们会邀请两个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一个是文字记者,一个是摄影记者,全程跟随报道。如果是地方台记者,要参加极地科考报道宣传的话可能还要协商,要向上级主管部门交点费用。

        今天跟同学聊天,非常开心,任何时候大家都可以互相交流,其实这个就是咱的工作,和大家一样是份普普通通的工作。

        感谢刘雷保同学,给我们介绍了神奇的南极科考,答疑解惑,受益匪浅!


《中国在北极建立科考站的国际法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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