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今年65岁了,一个65岁的老人大概会跟小辈们讲什么?只讲爱情?太单薄,显得他肤浅;只讲历史?太沉重,显得他无趣…但到了这把年纪,总有些人生哲学要喷薄而出,不单单是为了展示,更多是为了一种表达。《妖猫传》正是陈凯歌的一种表达方式,我认为他已经倾尽其所有向世人尽情告知。这种告知里可能有对盛世的缅怀、对年少的追忆,还可能有对政治的思索、对希望的探求。
这是一个挺丰富的诉求,不过有时要求一旦多了些,有些力气就难免使不上劲。
先讲好的。
陈凯歌是个审美和耐心俱佳的导演,为了拍《妖猫传》,片方六年前就在襄阳城建房种树,只为了按真实比例还原出一个长安城来。用一个有点烂了的词儿说,这是种“工匠精神”。用买的大米煮饭和用自己种出来的大米煮饭的确不是一个味儿。
所以如果你最近生活特枯燥无聊,去看一下《妖猫传》,感受一下这场视觉盛宴洗洗眼睛,肯定能体会到足足的诚意。繁华绚丽的极乐之宴上美人如斯仙境酒池,杨玉环莞尔一笑,白鹤少年翩翩起舞,李白醉写「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各种奇妙幻术令人应接不暇……两个小时的时间沉浸在一个华丽的梦里,是一种可以媲美冬天吃冰淇淋的享受。
在审美这事儿上,陈凯歌绝对比中国的很多导演都来得丰盛、热烈。气度恢弘、雍容华贵,《妖猫传》是绝对担当得起的。就连安禄山赤着膀子跳鼓舞那段儿都特有味道,更不用说影片中对一些庭院小景的布置了,真是一帧一帧拿下来都可以做屏保用。
但谈到剧情——前面讲了,有时诉求多了未必是件好事。
整条主线是妖猫要复仇,且要借助白居易揭开杨贵妃死亡之谜。但随着谜底的逐渐显露,你会发现这居然就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爱情故事——一个美人儿被爱的故事。唐玄宗爱她、阿倍仲麻吕爱她、妖猫(白龙)爱她、白居易也爱她、李白和安禄山都对她有意思…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为她倾倒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写。然后再在这些“爱”上面织出政治的骗局、人心的虚伪、牺牲的圆满。就像一根丝线,却要承受数斤之重。
电影前半部分,妖猫拿爪子和法术杀了几个人,还附身到陈云樵媳妇儿春琴身上耍了白居易和空海一通,带他们重回当年的极乐之宴,让他们主动发现一些线索引导他们找到杨贵妃死亡之谜,最终目的,是希望在写《长恨歌》的白居易能够擦亮眼睛看到事实真相…不得不感叹,真是只文艺而迂回的喵。
此时我还以为妖猫是一只义猫,因义复仇因义守灵,只为还为杨玉环和世间一个公道,心下颇为感动。所以看到后来,剧情峰回路转,妖猫居然是为爱牺牲的白鹤少年之一白龙是也——又是爱,又是爱情的爱。白龙对杨玉环的爱是《妖猫传》后半部的重笔,他引蛊上身自毁肉体,不得不一生都附在黑猫身上。但说到底,不过是白衣少年爱上倾国倾城姐姐的故事,且是单恋。
即便有空海点悟白龙“放下”的片段——白龙说:“我不是那个身体已经很久了。”,空海说:“这也是杨玉环想对你说的,她不是那个身体也已经很久了。”——仍无法改变影片后半部分有点烂尾的运程。
大约为了结局圆满和平衡剧情的爱情成分,电影的最后空海问惠果大师(丹龙):“不再痛苦的秘密你找到了吗?”
惠果大师没有回答。镜头切换到在阁楼里熟睡的白居易,旁边飘过一张手绘的女人背影,女人的肩头爬上一只黑猫。
我忽然顿悟:哦!原来不再痛苦的秘密就是养只喵啊!
至此,如果作为一个铲屎官的身份观影,也算心满意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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