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空等了一个晚上,失望了整个白天,几乎不再抱希望的时候,雪就像个喜欢藏猫猫的孩子,从昨天晚上开始,忽地从天空飞下来了。
一来就四下散开,抱抱这儿,搂搂那儿,还蹭蹭树枝上残叶的脸蛋,在宽阔的街上跑个不停。不知道是风声,还是簌簌的雪声,我站在窗前往外看的时候,往日被车灯映红的路面,已然像一条玉带了。
若是以前,我是一定要下楼看看的。从楼道口出去,踩出一颗心或者一朵花瓣的形状;脱掉手套,从谁家车盖厚厚的积雪上抓一把,用力捏成小球球;摇一枝树,看树上落雪坐不稳,泥巴团似的纷纷摔跟头;有时也用手指写字,写名字,写雪字,写当下的某年某月某日。
可这些去年下雪还做的事,今年竟没有丝毫兴致。窗帘拉上,空调打开,射灯的光圈弥漫,屋里氤氲着橘黄色的暖。趴在沙发上,做30个有助腰椎的动作,然后抱起吉他,开始每天最简单的练习。电视里演什么剧情,对白什么,我不在意。心思倦怠,一会就困了,像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了任何精神。
今天的雪,下得很直接,很直率,没有犹豫和迟疑。但我只是站窗前看看,玩雪的念头压根没有浮起。而去年的我,仿佛还很年轻,领着同组的人去操场嘻闹,那时雪大且厚,我们跳跃、转圈,在白茫茫的空间里笑得肆意而豪放。
每一次下雪,我都是雪未来心先动,手足无措得不知如何迎接才好,而来之后惊喜又感动,不知怎样珍惜才算没辜负上天的美意。在那些雪天里,我一次又一次的走向屋外,伸出最怕冻的手,触摸,捏拿,捧在手心,直到手指僵硬麻木才肯回转。而今,我就像个局外人,雪下它的,我看我的,我不去亲近,它依然脱俗高洁。
不知道为何如此安静,面对大自然的馈赠无动于衷。也许,习惯了每天的去来,风霜雨雪都觉正常;也许,年岁渐长,喜怒哀乐都没有太大的力气去表露;也许,想着有雪如何,无雪如何,即使干巴巴的冬日,还不是一样要静静度过?于是就心灰意懒了。雪来了我就瞧瞧,不喜不悲。雪不来我也会一如既往,浅度时光。
只是雪一下,朋友圈可就热闹了。我在那里看到雪中腊梅,开得极其饱满,想到校园里那两棵总是晚,还没有鹅黄点点,就猜度是不是品种不同。午饭后路过,下到花池里探望,果然还是花骨朵,又小又硬,估计又要等上十天半月了。好友曾说:最喜白梅,红梅次之,黄梅更次。可白梅此生未见,红梅印象停留在《红楼梦》境,寻常所见,也只有这花瓣若腊的黄梅了。
终究,这雪很执着很义气地下了一整天。不知道此刻的黑夜,它是歇了还是依旧飘着。但无论怎样,雪和夜应该是最匹配的。夜静,雪静。夜深,雪深。夜凉,雪凉。没有人去惊呼,打扰它们的清梦。也没有人奔跑,破坏一汪湖泊似的画。只有暗夜的风,来回流窜,查看着是否松软硬朗,疏密均匀。
明天早上的路,不会好走了吧?想必万事万物利弊平衡,也是存在法则,除了接纳,别无他法。这正如我的心,眼下存着多少沉重和不愿,怨艾和不悦,都没有权利拒绝,唯有像雪一样,覆盖,覆盖,直到用自己的全部纯净,掩去了那份污浊。
有些心境,随时间散去,就不会再回来了。而来日未知,也未必都是颓唐。只愿当下踏实,安安静静,飘飘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