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好时光,赠我空欢喜

梦只

1

房间渐渐暗了下来,许云轻环抱着双腿缩在椅子上,眼睛看向窗外,目光空洞,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过几个小时过去,关于那一场争吵的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语气越发咄咄逼人,他一言不发,最终挂了电话。

不是没有后悔的,她应该听他解释,像以前他去出差一整天手机都关机,最后她在睡梦中接到他从电话亭打来的电话,说是手机一上火车就丢了,虽然她一天都心神不宁手机没有离开过手,但她反而调侃他说终于有正当理由换手机了,挂了电话以后才深深呼了一口气。

像他以前发朋友圈团队聚餐,有个明艳动人的女孩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比着剪刀手,笑的灿若桃花,她心里虽然不舒服,但还是安静的听他说完,女孩性格比较豪爽,跟他和其他几个男同事都是称兄道弟的,所以没有顾忌那么多,随后又发了几张女孩和其他人喝酒猜拳的照片,云轻看着照片,开玩笑般的回了个“美女相伴,看把你们美的”,他便知道她不再生气了,撒娇般的说“可我更想你陪在我身边”。

…………

可那终究是以前,以前他们有耐心解释,也愿意去理解,而现在,沉默代替了解释,却更希望对方能懂这沉默背后的语言。他们以为,五年的相知相依已经足够证明一切,亦可以抵抗所有的猜疑。

可事实并非如此,她知道。

云轻不愿意再往深处想,但是她也没有力气再去反驳这个悬在眼前的事实。在感情上,人的直觉是很准的,他们因为不谅解对方吵过,因为不信任彼此闹过,但终归是因为太在乎,而现在,说不清原因的争吵是他们心照不宣寻求解脱的出口。

只是一句“又不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就点燃了战火,她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已经如此脆弱,她知道也许他误会她的意思了,可是之所以会误会,大概是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而她先说出来了,所以他才更理直气壮。

可是,他们还是谁都没有说分手两个字,原本已经熄灭的怒火这时又燃烧了起来,为什么不说呢,都已经厌倦对方了为什么还要强撑下去……云轻一边冷笑一边打开了手机,才刚点进对话框手就僵住了,万分艰难的打出了“我们分手吧”,却怎么也不敢按下发送。

这时,电话响了,云轻条件反射般的以为是张尤安,还没开口就已泣不成声,可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是知道错了吗?”云轻一边抽泣一边说,鼻音重得听不清吐字。

“云轻,你怎么了?我是延飞”李延飞被她刚刚的反应吓得不轻,但言语里依然尽是关怀。

云轻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到了脚底,立马清醒了过来,“我没事,你打电话给我有事吗?”。她擤了一下鼻子,又干咳了几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正常,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李延飞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他们小组负责的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临时开个会讨论一下解决对策,想了一下还是说了。

“好,我一个小时以后到公司”,云轻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起来,因为坐的太久,腿已经麻了。李延飞说过来接她,她还是拒绝了。

云轻匆匆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刚打开门又回来擦了个口红,气色才看起来稍微好了点,不过眼睛依然肿的没法看,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走出门不远她就在路上随便拦了辆出租车,一路上她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张尤安,可是越这样和他有关的记忆就像阳光下的阴影,怎么也赶不走。

路上有点塞车,开两分钟又停五分钟,司机却并没有不耐烦,电台偶尔放到一首很经典的老歌,他还会跟着小声哼唱。原来悲伤和快乐可以挨得这么近而互不干扰,许云清又觉得鼻头有点酸。

快到公司还没下车的时候她就看到李延飞在大楼门口徘徊,双手插在口袋,时不时看一眼前方,很明显是在等她,而她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不过打开车门的时候她还是很努力的扯出了像平常一样的笑容,除了眼睛有点肿,基本没有破绽。

云轻刚下车,李延飞就大步走到了她身边,看了她一眼,表情复杂,却终究什么都没问,轻声说了句“走吧”。

会议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云轻很认真的参与其中,虽然今天一反常态没有发言,但也没有惹起怀疑,只是她能感觉到李延飞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她身上。

散会的时候平时关系比较要好的同事晴美过来问她要不要去逛街,还没来得及找借口拒绝,就被她拉着直奔公司旁边的一个商场。

“云轻,这条裙子好仙啊,有没有觉得特别适合我的气质”,晴美激动的拿着一条白色雪纺长裙往自己身上比试。

看着晴美一进商场就欢快的像只小麻雀,好像受她感染,云轻心情也好了一点。

逛到第三层的时候,晴美突然拿着一条黑色收腰的小短裙蹦跶到了云轻身边。“云清,这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赶紧试试”,说着还不忘使个眼色,好像对方了然于心。而云轻满脸狐疑,这什么时候成她的风格了?

云轻以前只是觉得晴美嗓门大,但是没想到她的力气也很大,硬是被她推进了试衣间。云轻站在试衣间看着手上的裙子哭笑不得。

晴美一边快速的浏览眼前一排排的衣服,一边期待着云轻穿上她特地为她挑选的裙子走出来的样子。突然电话响了,她看了一下旁边并没有人,但是铃声也不是自己的,正纳闷声音从哪里传来的,才猛然想起刚刚推云轻进试衣间的时候,顺手把她的包拿了过来。

晴美打开包拿出了手机,是陌生电话,几个小时以前云轻接完那通电话以后就把他从通讯录里删除了,却始终没有拉黑。

有时候习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已经默认了这习惯,像纵容一株生命力极强的藤蔓,任由它他爬满你生活的角落,日后怎么砍都砍不断,怎么砍都砍不完。

晴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但还是习惯性的把屏幕上电话的图标往左拉。

“云轻,我……对不……”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只听到喊了云轻的名字,却并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晴美有点不耐烦。

“你好,云轻在试衣服,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等会儿我让她回你。”没等对方说完,晴美就打断了他的话。她嗓门本来就大,正常说话音调都比别人高,又因着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其实云轻在更衣室就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她隐隐有种预感,是他,于是更加磨蹭,赌气一般。

晴美挂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换好衣服,却没出去。

"云轻,你换好了没啊",在晴美用高八度的声音叫她之前,云轻慢慢从更衣室走了出来,裙子很合身,凸显了她身材的所有优势,腰细腿长,恰到好处,可是她却有点不自然,手拽着裙边不停的往下拉。

“哇,真好看,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错”晴美做出惊讶状,围着云轻转了一圈,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云轻看着镜子里的人,晃了神,刚过肩膀不长不短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还有一年前烫过留下的微微卷曲的弧度,面露倦容,未施粉黛,身形略显消瘦,脚踩帆布鞋,平常上班她都会穿高跟鞋,今天走的太急忘换了。而这条做工精细的黑色短裙像是一个突兀的存在,别人看不出,她却能感觉到,合适、好看、但是……别扭。

云轻不想扫晴美的兴,脸上挂着欢喜的样子,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了好一会儿,演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惋惜的摇了摇头说“”就是太短了,穿不习惯”,没等晴美反驳,就转身溜进了更衣室。

逛完第三层的时候,云轻说有点累了,想回家休息,晴美虽然没尽兴,但也没勉强。

“那我们下次在逛”,晴美挽着云轻的手笑意盈盈地说,然后往电梯走去。

走出商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而这个城市像日夜颠倒一般,更加繁华热闹,更加生气勃勃,满眼的灯光,把夜点的比白天还亮。

云轻和晴美站在公交站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大都是晴美在说,云轻负责"嗯、哦、哈哈",然后云轻的车先来了,两人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上车的时候,晴美像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试衣服的时候有人打电话给你,不过语气怪怪的”,云轻微笑着答“我知道”,这下换晴美哦了一声,然后两人又互相挥了挥手。

周末人多,公交车上有些挤,不过云轻上车的地方是前3个站,所以坐到了座位。她没有心思看窗外令人炫目的夜景,而是带上耳塞,闭目,发呆。

回家以后,不过九点多,匆匆洗漱完毕,就爬上了床,不到半个小时就睡了,一夜无梦,许是太累,从头到尾都没去想那一通电话。

2

时间缓缓流逝,多温柔多悄无声息,终究是一去不返的做派,让人心寒。

高楼林立的城市看不到季节变换的痕迹,只能凭天冷了天热了去感受。

转眼已是大半个月过去,从春末到夏初,每个当下都漫长得不像话,回首却是转瞬间。

这段时间云轻把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虽然下雨天耳边会响起一个暖暖的令耳朵发痒的声音“出门记得带伞”;虽然等红绿灯的时候会不由得环抱双臂,只因为感受不到他轻轻搂着肩膀的安全感;虽然历经大半个月终于拿下项目的时候还是很想跟他分享这份喜悦……

那么多“虽然”,那么多已经习惯的习惯,在心里占了位置,拿掉就是空空的洞,可是日子还是这么过下来了。

拿下项目的这一天,云轻他们小组早早的就下班来“无限KTV”庆祝,一行五人都因这漂亮的一仗而兴奋欢呼,一开始是拿这半个多月如何起早贪黑东奔西走当下酒菜聊得不亦乐乎,说着说着酒劲上来了便不知所云了。留下李延飞一头雾水哭笑不得。

开喝前他们立下了不平等的约定,李延飞负责开车把他们安全送回家,只能喝饮料,虽然他心里在举旗抗议,但还是保持了一贯的绅士风度。

不过李延飞的福利也不少,手里握了不少把柄,等他们醒了,随便丢一件就能解决一顿饭,想想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而云轻依然很安静,静静的看他们闹,静静的喝酒,静静的醉得不省人事。中间李延飞抢了她几次酒杯,她就直接拿酒瓶喝,再抢她的酒瓶,她就索性拿别人的喝,只得作罢,由着她醉。

最后李延飞是怎么把这四人弄上车的,场面太惨烈,还是不描述为好。

李延飞把他们由近到远一一送回,最后就剩下云轻,等红绿灯的间隙他扭头了她一眼,头发散落下来挡住了她半边的脸,但眉头的锁很深很深,看得他心里五味杂陈。

初识的那一幕突然浮现在脑海,高高的马尾,明艳靓丽的黄色碎花裙子,白色帆布鞋,双手叉腰大口揣着粗气的站在一楼大厅入口处,背着光,看不清脸。

刚好是中午下班时间,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而李延飞呆站在电梯口,晃了神,日后回想总有种当时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而对于这场初相识,云轻是毫不知情的。面试当天因为坐公交车坐反了方向,下车以后就一路狂奔,终于跑到楼下的时候已经中午,她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走出公司以后,终究还是觉得不甘心,于是在旁边的一个便利店等他们上班,等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又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走进了那扇门,面试的人正是李延飞。

车开的很慢,但是拐了刚刚最后一个弯以后云轻住的地方已经出现在眼前,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男人挺拔的身影,他靠在墙边,双手抱胸,随着车越开越近,他能感觉到他眼里凛冽的寒意,那是没有火光但能使人结冰的愤怒。

李延飞知道他是谁,虽然云轻只在朋友圈发过一次他们的合照,虽然他只是出于好奇点进去看了一眼,但他还是记下来了。

车刚停下,张尤安就走到了副驾驶座的旁边打开了车门,先是冷冷地叫了一声云轻,见她没反应,便一把把她抱了下来,然后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声音惊天动地,似是代替了他的一言不发和面无表情给某人的一种警告。

李延飞一怔,觉得有几分可笑,却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只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马调转车头,可是刚开出几米远又停下来打开了车窗。“喂,兄弟,你别误会,我只是云轻的同事,今晚聚会大家都喝醉了,我刚送完其他人”。

张尤安抱着云轻,右手略显艰难的从口袋拿着门禁卡,听到了李延飞的话,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回了声谢谢,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云轻住的是一栋旧楼,一共六楼,没有安装电梯,虽然门和楼梯扶手还有墙面能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是她在这住了差不多两年都没想过要换。她很喜欢自己的房间,南向的大单间,格局方正,采光也好,以前和张尤安住两个人刚刚好,现在自己一个人绰绰有余。

一个台阶,两个台阶……楼梯比较窄,张尤安抱着云轻走的很小心,夜静得像一潭水,沉闷的脚步声像一个接一接投入潭中的石头。

张尤安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抱过云轻了,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瘦了很多。

关于那一场争吵,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前一天晚上他赶活动方案加班到凌晨三点,回到租房才想起昨天一天没有给云轻打电话,但是时间太晚又不想打扰她。睡了四个小时左右又匆匆忙忙的起床上班,中午吃饭的听同事聊天才知道是情人节,于是一边不停的往嘴里扒饭,一边想怎么表达歉意才够诚恳。

可是电话那边的反应却带着一丝冷淡,他没有去猜想云轻那一句不经意的“又不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包含了多少对他的不满,多少对他们之间的感情的失望,他只是觉得那一刻他应该反驳,不管她说的是不是事实,不管自己是不是有理,为了他们一起走过的五年,他应该闹点情绪。

张尤安打开门开了灯,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床单窗帘还是一贯素雅的浅蓝色系,带着点碎花点缀,窗户只关了一半,有轻微的风往里面吹着,桌上放着一叠资料,有几张散落在地上,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鞋架上还有他上一次来穿过的拖鞋。

他跟云轻一起在这住过一年。当时他们上班的地方才距离一个公交站,张尤安每天下班都会走到云轻坐车的公交站等她,有时她下班早,也会在公司磨蹭一会儿等他走过来。上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多,张尤安总是把她护在身前,云轻有时会仰起头一脸花痴的看着他,看得他不好意思故意把脸别过去,看得他强忍着笑意轻轻拍着她的头说小傻瓜。

后来因为老板见他做事稳重有上进心,于是把他调到了另一座城市新开的分公司当经理,就这件事他们讨论了近一个星期,那时张尤安不想去,是云轻让他为自己的前途和他们的未来考虑。

分隔两地以后,他们有了许多异地恋会有的不成文的约定,手机不能关机、不能不接电话、看到信息要秒回、每晚要煲电话粥……虽然能听到对方的声音,感受到对方的关心,但是隔着触不可及的距离,总有一些时刻,孤单的好像只剩自己。

张尤安坐在窗边,看着熟睡的云轻,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而那完美的弧度却看不出欢喜。

这大半个月来,他一直只是感觉心情很郁闷,编辑了又删掉的短信,还没拨出去就挂断的电话,明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想做些什么的时候,总是像突然触电般的退缩,而现在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难过。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他们再重新坐回那张桌子前,他笃定自己内心的选择,她不为了那所谓的未来把他推开,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没有答案。

3

那天晚上,云轻罕见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准确的来说是很多个梦。梦里的一切熟悉得她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她还是认认真真的做完了,带着某种仪式感般。

六月的天气燥热不堪,云轻和室友们取消了所以的户外活动,课余时间都躲在电扇下保命。不过性格各异的六个人聚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有韩剧、泰剧,还有一些学校风云人物的新闻,生活依然是充满乐趣的。

有一个周末云轻躺在床上看完了一部十六集的韩剧,突然觉得头昏脑涨特别空虚,觉得眼前的生活太颓废了,完全把一年以前刚踏进大学校门的雄心壮志抛到了九霄云外,痛定思痛,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洗了个头,换了身衣服,带着一去不回的势头直奔图书馆。

事实上一到图书馆云轻确实就不想走了,进这所学校一年了,她才知道图书馆有空调,一时泪目,觉得太感人了,要知道他们学校可是连塑胶跑道都没有的。

图书馆人很多,座位是早就坐满了,于是都沿着书架一排排坐过去,云轻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爱学习的人真多。

云轻站在书架前小心翼翼的移动着,生怕踩着别人,移动到第三排还是不知道看什么,百无聊赖之际,注意力突然被出现在书架后面的脸吸引了,高挺的鼻子、刀削般的脸部轮廓、标准的剑眉……书挡住了部分视线,看不到整张脸,但是云轻却移不开自己的眼睛,心跳不由分说的加快。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花痴的属性。

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荒唐,马上随便拿了一本书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一排书架,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肤浅的女人。

云轻找了个墙边的位置坐下,这才发现刚刚拿的竟然是《明朝那些事儿》,拿书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但刚刚才坐下懒得起身去换,于是说服自己,多了解一些历史也没什么不好。

她正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到书上时候,一双白色的球鞋突然出现在眼前,她顺着白球鞋往上看去,正是刚刚那张令自己沦陷的脸。“同学,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他看着云轻旁边空位礼貌的说,“没有”,云轻说完马上低下了头,脸上浮起了两团很久才散去的红晕。

张尤安带着耳塞坐在云轻旁边,两人不过一拳之隔,音乐的声音放的很大,云轻隐隐约约能听到耳塞里穿出的声音。

…………

I'd climb every mountain

And swim every ocean

Just to be with you

And fix what I've broken

…………

旁边传来的熟悉的旋律让云轻再次从书中抬起头,她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不想却惊动了他,四目相对,云轻脸颊上刚刚散去的红晕又涌了上来,比之前更浓烈。

“耳塞……不是……歌……对……你刚刚放的歌很熟悉,经常听到,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云轻指着他的耳塞紧张的说,“you are the reason”张尤安云淡风轻的回了句。"嗯?"云轻没有反应过来,“这首歌的名字叫you are the reason”张尤安说着摘下了一只耳塞递给她。

云轻看着他递过来的耳塞,有点不敢置信,犹豫着要不要接,张尤安却有点不耐烦了,“不听算了”说着便准备把耳塞戴回自己的耳朵,云轻赶忙一连说了四个听字,戴上耳塞以后朝他露出了一脸天真羞涩的笑容。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云轻手里的书已经翻了三分之一,耳塞里已经放过无数首歌,大多数是英文歌,听得云轻有点想犯困,虽然一直强打精神,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张尤安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还不走吗?”云轻这才抬头看了一下周围,图书馆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云轻也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竟然八点半了,于是摘掉耳塞双手递给张尤安,满怀真诚的说了声谢谢,他耸了耸肩笑了笑,示意不用谢。

云轻走在夜色中,像独自发现宝藏的小孩一样,想尽力掩饰自己的开心,但是那开心却不断的从嘴角溢出。

云轻猛然醒过来,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窗外有月光,透过那微弱的光亮,她又看到了那张脸,而他也正一脸温柔的看着她,云轻以为还在梦里,于是伸手轻轻的捧着他的脸,指尖触摸到了眼角,有一丝湿润,声音又哽咽了,“谢谢你来我梦里”。说完在他唇上印了个淡淡的吻。

再回到梦中,已经是几个月后了,那时他们还不熟,只是见过几面,连彼此名字都不知道,偶尔碰到会礼貌性的打个招呼,所谓的招呼,也就只是礼貌性的笑一笑。

秋天的学校,多了几分诗意,落日低垂的傍晚时分总能见三三两两的友人在亭子里闲聊,或者在香樟树下散步。

有一天晚饭后,云轻叫上室友肖嫣一起在学校里闲逛,说是饭后运动。虽然寝室里一派和谐,经常互相打打闹闹的开玩笑,但是经过一年的相处,总还是会分出个亲疏远近。

路过公告栏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关于演讲比赛的海报,于是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的快速浏览了起来,这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递上了一张传单,“同学,你好,要不要了解一下我们部门举办的演讲比赛”,很熟悉的声音,她微微抬起头,需要四十五度仰视的高度、高挺的鼻子、刀削的轮廓、标准的剑眉……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了句,真巧。

云轻没办法拒绝,于是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他会参加演讲比赛,回到宿舍以后才后悔不已。

后来云轻才知道张尤安是宣传部的部长,发传单这样的事是不用劳驾他的,而且他当时手里就一张传单,真的太巧了。

演讲比赛从初赛到决赛历时半个月,云轻误打误撞拿了个第三名,比赛结束那一天进入前七的比赛人员和他们部门的人一起去吃烧烤庆祝,借着气氛,她要了他的QQ,很随意的语气,可是心里早已波澜万丈。

另外一个女生也要了他的QQ,还顺便表了白,张尤安先是哈哈大笑了一声,像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样,见女生是认真的,便收起了笑容,说了两句承蒙错爱,然后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演讲比赛结束以后两人走近了些,云轻去图书馆的时候会问他要不要给他占位置、篮球比赛的时候她喊张尤安的名字喊的比谁都卖力、张尤安也会在她早上没课的时候买了早餐给她送到宿舍楼下……

她对他很好,他也对她很好,却没有谁说我们在一起吧,只是渐渐习惯了有彼此的生活。

一年过去,云轻大三,张尤安大四实习,他离开学校的那天,她满课,所以没有去送她,其实她可以请假或者逃课,但是她没有。后来他收到了他的短信,“我走了,你好好的”,她回了一句,“实习而已,真矫情”,短信刚发出去,鼻尖一酸,两颗眼泪就啪啪的打在手机屏幕上。

云轻感觉到光有点刺眼,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像灌了铅一样重的脑袋,终于艰难的睁开双眼,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到断片,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正在纠结要不要再睡一会儿的时候她猛然想起今天周一,要上班,心里一紧,看现在这样子怕是中午了,于是马上起床找手机,准备跟领导解释一下希望从宽处理,万幸的是李延飞已经帮她请过假了。

云轻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重重的躺回床上,回想起昨天晚上做的梦,真实的有点诡异。

张尤安在她的床头坐了一夜,却始终没有酝酿出足够的勇气把她叫醒或者等她醒来,于是在快到六点的时候赶早班车离开了,没有留下一丝来过的痕迹。

4

时光依然流逝,不紧不慢不急不缓,想忘忘不掉的过去,在无数次的日夜更替中,淡了淡了又淡了,变得无伤大雅不痛不痒。

又是大半个月过去,有一天云轻和李延飞加班到最后只剩他们两个人,云轻突然想起上次聚会,就打趣的说“真好奇你是怎么把小胖弄上车的,他体积可是你的两倍”,李延飞笑着说“小胖还好,主要是你啊,把你送回家还被你男朋友冤枉,如果眼神能杀人,你现在肯定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加班了”。

云轻怔住了,一头雾水的问是什么意思,于是李延飞开始描述当晚的情景。她听着听着觉得李延飞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到,而黑暗中的张尤安的脸却越来越清晰,高挺的鼻子、刀削般的轮廓、标准的剑眉、忧伤而温柔的眼神,她说“谢谢你来我梦里”,而他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李延飞还在说着,她却突然打断了他,说自己有点事,先下班了。

云轻走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满眼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突然心痛的无以复加,不是因为她终究还是失去了他,而是他们都不再争取,哪怕知道这没有理由的分手觉得很荒唐,他们也在挽回的前一秒收手了。

一个星期前的周末,云轻也曾去过张尤安的城市找他,她先是在他公司门口等,没有等到,于是又去他住的地方等,她从1数到100数了五次,最后一次她对自己说,如果他还不出现,她就走,他没有出现,她便真的走了。

过去不会开口说话,而他们都选择了沉默,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在不爱之前留住了他们曾经最美好的回忆。

也许有一天他们会相遇,也许有一天他们会说,我们很好,只是像所以爱过的人一样,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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