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回家,恰逢外婆生日,想起好长时间都不曾见过外婆了,便拎着蛋糕,兴致冲冲地去了外婆家。
外婆仿佛跟记忆中一样,穿着蓝布衬衣,黑布长裤,拿着一叶蒲扇在摇椅上慢悠悠的摇来晃去,看起来好不悠闲。
我像以往一样,悄悄地摸到她身后,突然出声,想吓她一下,然后迎接她轻轻落下的一脑袋蒲扇,再带着惊喜的笑。
但是这次没有预想中的嗔怪,我出声后反倒是半响无声,像是古老的黑白电影,每一帧都是无力的画面。
我抬起手默默的拍了下外婆的肩膀,外婆这才回头,愣愣地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才带着一脸笑地叫道:“我家囡囡什么时候回来的?囡囡又变好看了,外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差点都都认不出来囡囡了。”“
在我五彩斑斓的世界里,不过只是短短数月不见,可是对于外婆来说,像是一棵达到年限的老树,表面波澜不惊,内里默默地已经老了。她开始变的絮叨,变的患得患失。以前都是我在她旁边侃侃而谈,聊学校的闲事,谈朋友之间的趣事。如今更多的是她拉着我的手,说着自己的病痛,说着她可能大限将至,说着让我有事没事多回来看看她,她怕有天我在外地突然接到她不在的消息,而无法及时赶回,连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这几年来,其实常常听到亲人骤然离世的消息,不仅仅是自己,周围的朋友也时常说起家中患病的亲人,前几天跟发小小聚,说到家人,他突然哽咽,明明还打算着等过年回去跟老人家喝杯小酒,聊聊家长里短,突然的,人说没就没了,欠了他们那么多酒,这辈子啊,怕是还不上了。
好像就在这几年,以前我们从来不会关注这些问题,现在放到是多多关心起来了,直到常常听说家里人这里那里有了什么病痛,吃了多少药,谁谁谁又因为什么病住院了。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一直在抗拒,在害怕。
“家人“,一直是我们的软肋。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完成着”长大“这件事,很少去想过伴随着我的成长,生老病死这件事不再仅仅是书上浅薄的四个字了。未来把现实狠狠撕开,让我们看见,在成长之下,是家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们都知道的是,生活这场赌局,开始了就不能停,哪怕想用尽一切,声嘶力竭,极力挽回,生活却不能停。他甚至不会考虑到你成长的速度是否追得上家人老去的速度。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走的也还是会走。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恰逢叔公逝去百日。叔公是老师,为人刻板而又固执,对小辈子孙则多训骂,每每惨烈而壮观。他就像个炮竹似的,一点即燃,非要闹出点动静才肯罢休。小时候我一直很怕叔公,哪怕知道他是雷声大雨点小,也唯恐他在我身边时不时炸一下。唯一觉得温柔是练好了他要求的大字后,他左手摸着胡须,右手拿着写好的大字,连连点头,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不仅不凶神恶煞了,还会笑着牵我们的手带我们去文具店买新奇的文具,这便是我们常常开学之后同学艳羡的焦点的原因。
只可惜这只炮竹最后默默没了声响,我以为他在慢慢囤着准备闹个大动静,前些天还说着今年过年要所有人一起过个团员年。我还心想着今年过年时他一定会拿着筷子把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一个个数落一遍,骂我们没孝心成天不顾家,骂我们懒惰散漫没好好练字,骂我们都没人记着他念着他,都不给他打个电话……谁知这个炮竹突然成了哑炮,再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了。
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一直在奋不顾身地追逐着长大,或许我们都明白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长大本身,也许不仅仅是追逐梦想,大展宏图或小富即安。而是全力以赴去渴望着拥有一种保护和给予的能力。可是如今怕的确是有一天我们终于拥有了这样的能力,想要保护和给予的人或许却快要不在了。
有次无意间看到了这样一句话:“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长大吗,你怎么愁眉不展?“这或许就是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中都应该经历过的一道坎,抬眼望,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大千世界,五光十色,声色俱全。而只有真正迈过了那道坎,才会发现你的身后那扇门在逐渐的合上,只有脚踏上离乡的路,这时才真正理解无所适从的复杂感,,从此故乡再没有春秋,只有异乡人。
小时候信誓旦旦说着自己的梦想,空有抱负却总会有人鼓掌捧场。如今长大了,表现的再好,那些给予喝彩的人却一个个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