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周后，林墨菲和刘建国飞去了云南、贵州等地，有10天的假期。

在云南洱海边的一间原味民宿里，林墨菲分别给妹妹和曾一宁报了平安，林墨雪依旧是兴高采烈，回了很多的笑脸：好好享受，其它全都不重要。曾一宁回了一个字：好。又过了一会儿，手机里再传来几个字：回来告诉我，我帮你分析。

夕阳下，她靠在躺椅上，一袭红裙。身旁，那个穿着体恤衫、沙滩裤的胖老头，牵着她的手，有时他俩也会相视一笑。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湛蓝的洱海，还泛着昏黄的点点波光。这幅画面应该是温暖而美好的吧。

微风徐徐，阳光向暖，像是唤醒了一段沉睡的往事，是的，她和顾轩曾经在洱海一处露天的沙滩里，伴着深夜的海浪，疯狂嬉戏缠绵，是的，都过去了。

“那个人，顾轩？……”林墨菲吃惊地看着不远处，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和自我暗示，被街角一处正在卖羊肉串儿的路边摊打碎了一地，“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死死盯着他，他续起了胡子，又像是粘贴得不伦不类，脸黑了，像是消瘦了不少，手臂仍然是健硕的，灰色的背心里隐隐地硬实的腹肌，身材仍然没有垮。他的眼神很浑浊，像是看着路人，全心热情的招呼着，又像是在盯着某处的角落，一刻也不曾离开。

就是他，一定是他！难道，他在这里卖羊肉串？！

记忆像是潮水一般的涌来，似乎又要陷入一种不正常、不健康，没有结果的两性关系中，曾经有过的6年男欢女爱真情切意，难免会拔高感情的底线。说什么精明世故，那是因为没有遇到感情，遇到了感情占上风，怕是又要变得一样蠢。

林墨菲用力掐了自己的胳膊，眼前这个胖老头才是真实有效的，她真的只是想要一个新的开始而已。

刘建国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却没想到她的心里早已是波澜四起。

“是不是想吃羊肉串儿，我去买？”

“我去，也给你带点！”林墨菲起身，拍拍他的手，放心。

顾轩，在林墨菲最不谙世事的20-26岁里，迷一般的存在着。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一种说不出身份的特殊军人，从18岁开始，他的世界便只有训练、任务、生死，原本在阳光下耀武扬威、风光无限，在黑暗里变换身份、执行任务。6年前，他在执行云南大理执行一次缉毒任务时，酒店里眼看快暴露了身份，正好遇到了一个小姑娘，便随机应变，化装成相识的情侣化险为夷。本就此打算离去，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有些好奇，和他在云南待了一个月，以为他是什么神通广大的神秘人物。这个女孩便是林墨菲，遇到他，是她的命中劫数。

6年，不清不楚地在一起了6年，他知道她渐渐变得沉默，偶尔歇斯底里，是那种对于未来没有安全，而无法抽身的情愫。他说不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或者说是一种责任，又类似于战友之外的保护。至于男女之情，可以说是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一种隐藏身份的手段，必须演得逼真，逼真之外到底有没有一点真情，他无暇过问。10多年来，经历的、搭档过的女人，夫妻、兄妹、同事、朋友，对视的眼神，习惯的动作，警惕的路线，当然还有床上的慰藉，他早就习惯了居无定所和变换身份，至于那个真实的自己，他早就忘了。

没有任何办法告诉她实情，和她去过的地方全是他执行任务的路线，她就是最好的掩护，每当深夜，在激烈的性爱看着她沉沉睡去后，顾轩便出门开始了交接和任务，一切都在白天和她看风景中悄然进行着，上级还曾赞许过他这次寻找的掩体非常可靠，告诫他用完必须让其消失，他不置可否，看着心无旁骛的林墨菲，心里有了另外的打算。

为了她的安全，他必须若即若离、在合适的时机选择离开，于是她的第一次婚姻成为一个好的理由，他终究还是不忍心，没有下手。

后来，因一次重大的军事事故，顾轩惹上了杀身之祸，后来便想尽办法隐藏了身份，改名换姓，一直在亦正亦邪的路上踩着钢丝。他现在的名字叫程渐飞，落脚点是云南洱海，在这里待了半年，以烤串小贩的名义执行一项非官方的监视任务。

早就了解林墨菲的踪迹了，从离开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全部，相亲的各种故事，各种男人……他给不了她未来，可又忍不住给她未来。所以，他动用了资源和设备，一直默默观察着林墨菲的一举一动和他身边的男人，曾一宁、刘建国的全部档案资料他一清二楚，刘建国在广州生意上不如说得那么大，有地皮，也有项目，算得上是正当商人，家庭也正如介绍的那样，这样一个人，应该可以给她幸福，至少，可以在阳光上牵着她的手。

四目相对，他依旧理智，不动声色，问她需要点什么。

她没有说话。当年他一声不响的离开，连感情都可以很理智的处理掉。现在这么近距离地站在他面前，林墨菲很诧异于自己的镇定和理智。过度联想的毛病告诉她，这个人伤透你了，早就不适合你了，你看看，他现在已经落魄成什么样子，这就是报应！纵使仍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这绝对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其实，她早已有了决定。有的人，让你奋不顾身，却终究一场幻灭，6年的时间，你原来以为他是终点，但终究你们不在一个世界，只能是过客。沉默良久，林墨菲接过几串肉串。抽身而过，没有半点犹豫。

你以为的绝情，实际上是对你最好的保护。顾轩接过钱，仰头笑了一下，很好，她成熟了，那些黑暗的真相，她不必知道，她只是一个过客，确实不属于我的世界。

再见了，顾轩。

林墨菲头也没回，轻快地跑回老头的怀里，有肉的地方温暖而踏实。

云南的十天里，每个夜晚缠绵悱恻，渐渐习惯了在黑暗中看他的脸庞，触碰着他有些肥硕的身躯，却也收获了无比温柔和惊喜，体会着他气喘如牛的持续，她竟有些吃不消，红着脸彼此还吐槽了些悄悄的情话。白天的你侬我侬，在黑夜时身体的碰撞中，交互着真实，身体的诚实终究是可以让心灵栖息。

是的，你以为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其实多年后不过也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替代的，尤其是感情。过了多年，林墨菲才想明白，之所以看到烤羊肉串的顾轩，便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不再继续纠缠，回到现实。其实，那是心里早就埋下的心理暗示，就等着一个瞬间来瓜熟蒂落，在云南的不期而遇便是结果。那种不可言表的沧桑，虽然有过心里的百转千回，这其实就是及时止损，对于自己的保护和多年的交代，曾经的岁月太过美好，不是眼前的颠沛流离可以承受得住的。那个曾经风清月郎的男人就让他活在记忆的角落里吧，现实的温暖如此的风调雨顺、花好月好，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刘建国很是满意这十天的旅行，林墨菲的味道，淡淡地带着热情，竟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惊喜，女人虽然没有断过，而关于家的女人，那种身体交融的感觉还是让人有些沉迷。聊得也算是尽兴，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在慢慢地接受他的世界，旅行这一步算是旗开得胜，对于经营感情，就像是经营生意一般，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谈不成的。况且，他真的需要一个女人，一个合适的女人，需要一个家。

唯一的意外，就是在洱海的那天，她的情绪突然有些变化，像是突然着了凉，或许是有些问题，可没过一会儿，在她买回肉串后就平息了，而且开始变得非常的依恋和主动。

其实，什么都在他的眼里，在她起身跑向小摊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个小贩一直盯着她来去的身影，像是是似曾相识。个中的故事，只要她不提，他也不问，刘建国要的是未来。

下一步，应该是可以考虑结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