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说,或许每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对那一身国防绿有着莫名的向往,因为军人于我们的概念,就是天安门前的雄壮军威,是抢险救灾的舍生忘死,是戍守边防的挺拔身姿,是荒山孤岛的清风为伴。中国军人用血与火诠释战争,用忠与义守护和平,吸引着一代代优秀青年投身军营书写迷彩青春。
当年第一次穿上一身军装,看着镜中的自己熟悉而陌生,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我居然也成了一个兵哥哥?也会像以往偶尔在路上碰到的军人那样,举手投足都引来万千目光?将来更可能在国防科技战线上,播撒耕耘的汗水、收获无上的荣光?最初一站半小时的军姿、一练几小时的队列、中午不能午休、晚上训练到小腿全麻……这一切带来的倍感不适,就是靠这些对未来的憧憬期望予以缓冲调剂,加之同窗好友的相互鼓劲,总算咬牙挺过了最初的艰辛。
全队150余人,除了西藏、内蒙、海南等寥寥几个省份,其他所有省市均有生源,真正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同宿8个人便来自8个地方:河北、河南、山西、江西、上海、福建、云南,还有一个如今已记不清了。几天接触下来,发现上海哥们儿居然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如此难得的缘分令人感慨命运的神奇,更在日后引发数次“生日风波”。
其实,很多当时的步履维艰、艰难困苦,如今回想起来不过尔尔,一个月的新训时间实在不长,训练内容因而并不算多,队列、内务、条令条例,如此而已。只是对于当初刚刚离开家乡父母、猛然间失去一切自主的我们,显得十分困难,现在再看那些记忆深刻、难以忘怀的事,终归不免会心一笑忍俊不禁。
大学前没刮过胡子,但在学校里要检查军容风纪,最初对此不太在意,留着嘴巴上的一抹绒毛大大咧咧去接受检查。当被队长问及“胡子怎么没刮”,诚实的我用十分自然的语气陈述了一个事实“没刮胡刀”,并理所当然地透露出些许不屑——这么原生态的胡子还需要刮?结果队长一句话催生了一个陪伴了我十几年的小家伙:“那咋办?打火机借你用用?”
军训时,一个区队长要求不许光背睡觉,但由于个人习惯,加之该问题不易察觉,又没什么坏影响,也就很少有人遵守。就在一天深夜,宿舍里所有人都迷迷糊糊被叫起来,原因正是光背。最悲催的不是8个人里7个光背的,而是那唯一一个守规矩的福建哥们儿,他被叫起来的原因被区队长一语道破:你们看这个同志,他怎么知道不光背?(福建人表示一脸懵逼满脑袋黑线)而后7个人被要求在10秒内穿好体能训练服,结果忙中出错,手忙脚乱之下错误百出,只差没把短裤套进脑袋里,幸亏当时已经很晚,不然说不好又要接受何种惩罚。而遵守规定的好同志被无辜叫起,则成为我们之后很长时间的一段笑谈。
在家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吃饭最快,老被大人说对消化不好,可到了军校,悲哀地发现居然因为吃饭时间不够而吃不饱了。从食堂门口解散到原地集合完毕只有短短15分钟,一旦不小心打饭时排了长队,肚子就必然悲剧了。唯一的解决办法自然是加快吃饭速度,经过一个极为痛苦漫长的磨练过程,口腔适应食物的温度范围和咀嚼食物的粗细范围均急剧扩大,我最终适应了这样的吃饭节奏,不过吃饭限时的制度也随之结束了……
解决这个问题我只用了一个月,可食堂饭菜的味道,我用了整整四年时间,仍然无法适应它千年不变的风格。尤其到了夏天,郑州的温度总能在全国各大城市中的上游徘徊,偶尔还能一路飙升雄踞榜首。这种环境下的食堂,活脱脱一个特大号蒸笼,只要在里面走上一遭,半斤的体重或许就随汗水流走了。而如我这般不喜食堂饭菜、往往绕场数圈后还不能决定用什么糊弄肚子的人,会将这种痛苦成几何倍数放大,探头看看那些油光泛亮的菜品,感觉就像把自己当成了喝油的机器,一眼就看到了八分饱。
记得拉练当天早上运气不错,打到了一份很难排到的米线,带着份好心情高高兴兴出发了。可经过一上午不停歇的行军,烈日当空时却被告知午饭延时,饥肠辘辘中才意识到早上吃米线是个多么巨大的失误,后勤保障的无力让再大的雄心都化作满心的腹诽,眼巴巴盼着伙食车的时候更让人理解了望眼欲穿的深刻含义。当那辆千呼万唤驶过来的车在大家望穿秋水的期待中停稳,我们才知道幸福是如此的简单,即使那一锅汤水因特意多加了盐,还是在一帮口中干渴几近冒火的小伙子们的争抢中很快见了底,饮鸩止渴的感觉颇有一番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等最终回到宿舍,坐在硬邦邦的床铺上,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不知足并非自己得到的太少,而是期待的太多,就像当时迈进宿舍坐上床的一刹那,根本与到了传说中的天堂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