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一天下午,她下了班就往她那新租的两居室奔。一进家门就开始打扫卫生。几个小时过去了,她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床单新换了,地板——哦,没有地板,是灰色的水泥地,但,也被她用那把上个房主留下来的缺了一小半的旧拖把拖得干干净净的。厨房的灶台擦的照得出她的影子她才感到满意,锅、碗、瓢、盆统统都用洗涤剂洗干净,用开水消毒。所有的东西都经过她的手从灰扑扑的东西变得焕然一新,就好像她现在拥有的生活一样,虽然忙碌却充满了希望。没有人在她面前以年龄、辈分、资格,或是,以爱为名命令她按照安排好的步骤去做,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内心的安排。纵然有时候会有不满意的,但,她觉得自己终于像个有灵魂的人,再也不像个机器人一样等待主人发号施令。
她轻靠在桌沿,提起锡壶,倾斜,往玻璃杯中注满水,然后大口喝水,喉咙管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在没多少家具而空旷的客厅里异常的清晰。喝完水,她满意地愦叹了一声,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水渍。然后抬头看了眼时钟,“哎呀!”她拍拍自己的脑门儿,“时间到了!”。赶紧冲进里间儿换好衣服,穿好鞋子。刚走到门关,顿住,想了想,似乎做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又转身跑回里间儿,再到门关时,手中多了个手提包。然后开门,走出去,又使了大劲儿才把门关好,用手推了推门,确定门已关好,才转身,下楼梯,这便是正式出门了。
走了大约半小时了,终于到了“星光”幼儿园的大门口,远远的便看见儿子在一边向她招手一边大声喊:“妈妈,妈妈我在这儿!”此时此刻是她最开心的,她感到她看到她的儿子周身都环绕着快乐的温暖的阳光,儿子在这令她着迷的光环中跳着向着她招手,这一瞬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充满了她的胸腔,向上膨胀,她感到眼眶微微刺痛,她赶忙转过身子,擦干眼角的泪,控制情绪。再转身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儿子以为妈妈在逗他,笑得更灿烂了。
跟老师打了招呼,她牵着儿子的小胖手往回家的路走。路过一个烤馕摊,她本想给儿子买个肉饼的,结果儿子被旁边儿一个老头儿卖的蜂蛹给吸引了,站在那儿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拖都拖不走,非要求妈妈买点油炸蜂蛹给他尝尝,她真是无可奈何啊,从钱包里掏出一把五十块的零钱买了半斤,心里警告自己仅此一次,不能太宠他了。一路上听儿子讲幼儿园里的趣事儿,谁谁谁尿裤子了哇,谁谁谁又没睡午觉呀,她也微笑着耐心的听他说。儿子发现回家的路同往常不一样了,问:“妈妈,去哪儿呀?”
“回妈妈家呀!”她笑眯眯的回答到。
“哦!”儿子似乎懂了要去哪儿。
儿子不说话,她有些愧疚,思考着要说点什么来安慰儿子。
“妈妈,身在福中不知福是什么意思呀?”
她有些吃惊于儿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谁教你说的?”
“奶奶跟爸爸说妈妈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奶奶乱说的,你觉得奶奶说的是好话吗?”
“不是!”儿子使劲儿摇头。
“那你觉得妈妈不好吗?”
“不是的,妈妈是最棒的!”
“那你就相信自己想的,别被别人的话骗了。好吗?”
“嗯!”儿子重重地点头。
她微笑,拉着儿子的手,在街边走着。街道两旁的高大的木棉树上开满了木棉花,一簇一簇,红红的小灯笼似的,麻雀儿在枝丫上、在”灯笼”丛间窜上窜下的,活波可爱,就像树下蹦跳着捡木棉花玩的儿子一样让人欢喜。她享受着眼前这一切。阳光透过巨大的树冠的缝隙,撒在地上的、捡花的人身上的,是星星点点的光影,像夜里打开了星光灯投在四壁上的灯影一样那么迷幻,绚烂,星空一般。她望着满树的木棉花,想到了春天来了。是的,春天来了,过去了多少年,她都不曾意识到春天的来临,只是仿佛整日整日的处在安排好了的、枯燥无味的日子里,只如行尸走肉,听话,听话,听爸爸的话,听婆婆的话,听丈夫的话,没有一刻关心过她自己内心,她的未来,希望,还有她十年来少有向人提及过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