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在动荡之后

“这是一个时空间的裂痕,当你亲眼看到它时,你一定会被其外表所吸引...”震对着他的好友们诉说着一段奇特的旅程。

来自南方的震在这一段旅程中经历了很多事,这些事都足以让他铭记,足以让他做下那最后的决定。

那时的天空很阴沉,四月份,却依旧寒风凛凛。震向往常一样前往市里的游泳馆,他是一名游泳爱好者。可以说他是一条鱼,目前是一条在鱼缸中的鱼。

期间他路过离家不远的小弄堂,这里是一处小型花鸟市场。传进他耳边的是群鸟毫无规律的刺耳鸣叫声。伴随着的,还有这些鸟儿用爪子撕扯铁笼的声音,如缓慢锯木头般锯着震的神经,这让他难以忍受。震心中萌生了想要解救他们的想法。

“老板,多少钱一只鸟,我想放生他们。”

“呦,放生鱼也就算了,来这放生鸟?我说大善人,这些鸟啊我是卖给人家观赏玩用的,可不能给你这么糟蹋啊...”

“就问多少一只吧,不讲价了,你随便报个数吧。”

“5000吧,大善人。”卖鸟人笑了笑。

震不想多废话,立马就付钱。卖鸟人看着震如此利索,琢磨着怎还会有如此傻蛋,乐呵呵笑着走了,留下了摊位和他那污秽的笑声。

震朝着一只鹦鹉走去,鹦鹉的爪子一下又一下扒拉在鸟笼上,已渗出许多血液。震越靠近,这股夹杂着排泄物与血液的味道便更为浓重。

“自由,真正的自由!”震对着鹦鹉重复说着这一句话。接着,震打开了鸟笼。

“自由,真正的自由!”鹦鹉用它那奇怪的声音叫喊着冲向天空。

震放走了所有的鸟,直至自由,真正的自由这一句话在广阔的天空中消失殆尽。

“他们是广阔天空中的鸟,而我依旧是鱼缸中的鱼,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用。一直以来我被困在这该死的鱼缸中,志向得不到伸展。本来觉得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没想到会经历这一档子事。”

“你心里在想什么呢?”一只得到救赎的鹦鹉在天空盘旋后落在震的肩头。

“没什么。”

震以为这声音是某位熟悉的人说出来的,然而他左顾右盼发现四下并没有人时,十分惊愕。

“是你在说话?”震把头朝向肩头上的鹦鹉。

“是的,我们一起上路吧,路上有个伴总归是好的”。

于是,震多了一位朋友。

这几天的天气愈发的糟糕,大雨不断,乡亲们都不愿意出门。大家都认为减少出行是一件很明智的事,而总有一个刺头在做着大家都不看好的事情。没人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人明白他如此做的意义是什么。

同样来自南方的乌原也在做一件大家疑惑的事。他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对挖坑很感兴趣,大大小小挖了很多坑,每到一个地方学习生活就会留下一个坑。那些坑都是小坑,在他自家面前的坑,俨然成了一个大坑。

其实都不能说是坑了,这个坑挖了十年有余,他家的这块地方都可以说是一个小盆地了。一开始他住在这坑的外面,渐渐地他把房子拆了,逐渐搬进坑里居住。

乡亲父老们都觉得乌原疯了,当乌原还住在坑外面的时候,就有人不停地来劝他,叫他省点力气少做这种没意义的事。他家的农田荒废了,似乎在他人眼里,他这辈子都像没有活过一般。

当地的电视台曾来报道过这位奇人,当记者问及其为什么要做这事的时候,乌原笑笑就说,像是一种使命,一天不做,俺就浑身不舒服。

乌原望向天空的另一边,正值黎明时分,却不见太阳升起,那远处的天空一直被黑色的云遮着。乌原每次都是等黎明过后就开工,可今天黑压压的云一直笼罩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他内心思索着今日肯定有事要发生。

滴答,滴答。几点雨滴落在骏的脸上,他如同往日一样骑着三轮车带着女友行驶在赶往城中的路上。进城的路只有一条,大概有两辆汽车并肩那么宽。两旁是浓密的树,今天天气怪异的阴沉。

“好奇怪,骏。黑云一直笼罩着我们,我感觉它就像是压在我身上一样,喘不上气来。总感觉会有事要发生,好害怕。”

“没事,霞。有我在,只要咱俩在一块,身在地狱都不怕!”骏卖力地骑着,回头对他的女友霞笑了一笑。

“你可别瞎说,什么地狱不地狱的,才不要去那种地方。”霞靠到骏的身上。

黑云笼罩在这一块大陆的每一个人身上,没有阳光的照射,但是每个地方充满了光亮。   

时空裂缝把乌云设置在这,虽然失去了太阳光,但是时空裂缝把每个人心中的光照射出来,让他们在这黯淡的一天里找寻方向。

一个路人撕心裂肺地喊叫惊到了震,只见这位陌生人哭喊着大叫说看不见东西,什么都看不见了,蜷缩在地上直发抖。震觉得也许此人精神不太正常,立马跑开上了前往游泳馆的公交车。

骏跟霞经过长途跋涉终于骑行到了市中,他们今天的目的也是去游泳馆之中放肆地玩耍。骏跟霞在水中游着,霞像是火焰中淬炼的玉石,在骏的眼里十分耀眼。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眼睛像是一块锅炉,然而周围的大多数人,大多数男人都这么觉得,他们的眼睛像是要熔化了霞这颗玉石一样,目光全然盯在霞的身上。

骏觉得这种感觉十分怪异,叫住了在水池中间悠闲游泳的霞。吃醋了?霞说。说不上来,或许有点吧,骏说。

“笨蛋,是谁刚刚在路上说就算地狱都不怕的,现在连自己女朋友被人看几眼就膈应了?介意的话,我们就不游了,先去吃饭吧。”

当骏与霞在换衣服的时候,震终于到达了游泳馆。他正准备走向换衣间,忽然,像是停电了一般,游泳馆内诡异地暗了下来。震看向房顶的灯,灯依然亮着,他擦擦眼睛,灯还是像刚刚那样亮,可是周遭的环境却突然黯淡了,很多地方充满了阴影,即使那些地方明明处于光照之下。

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低血糖,可是他平常的身子骨可健朗着呢。他揉了揉太阳穴,向更衣间走去。

人是需要衣服来包裹装饰自己的,各类的衣服像各类的装甲,脆弱的人深以为然,而内心强大的人从不考虑这些,他们往往不拘小节,只要是块布就可以。游泳馆,你身在其中,就需要脱掉你凡尘的西装与领带,与大多数人一样将自己的身体大部分裸露在外。无论你是脆弱还是强大,体面何在,更衣间的服务员西装打领带,为何裸露的你更觉得比他们高人一等,这无形的体面,尊卑,阶级观侵蚀着游泳馆中的一个个人。有人放肆地抽烟,不顾更衣室禁止吸烟的条例。有人藏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地换上自己来时的衣服。但重要的是,走出了游泳馆,他们很难再将自己裸露在外,他们欠缺一个理由。

一个赤裸的人走出了游泳馆,大街上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阳光其实很大,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但此时街上的所有人,仿佛都卷进了一场沙尘暴之中,他们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他们明明觉得周遭环境一切如往常的白天一样的亮,却就是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暗淡。

暗淡的一切。黝黑的蜗壳,幽邃的洞穴。

迷宫,我们的震,被困在换衣间这座迷宫当中。

乌原依旧在挖着坑,他看得清所有的一切,泥土中的蚯蚓,顽强求生的花朵。他每一下挥动铲子都格外小心。

乌原的汗水掉落进坑中,水溶解于泥土中。

骏与霞换好衣服,即将出游泳馆,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窗外,光着身子的怪人走在大街上,霞脸红了,骏略起坏笑,用手遮住了霞的眼睛。

谁也猜想不到下一秒发生的事,时空间裂痕运转起来。突然,游泳馆爆炸了。

      .....

震的视线愈发地模糊,他被卷进了水中,顺着水流出了游泳馆。这速度特别快,震觉得自己像是在时空穿梭一般。周围一切漆黑,嘈杂声不断,各类人,各类动物的声音掺杂在一块,不断地冲击着震的耳膜。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他想在混乱中找到一个平衡的办法,不断扑棱着自己的双手,可是水的重压抑制着他。震像是一个婴儿般被困在高速运转的摩天轮之中。

许久,震听到一股熟悉的声音。

“调整好自己,你只要放松,不再做反抗,自然而然的。我会帮助你适应,在此之前请不要再如此着急,不要如此担心。我知道你周围发生的惨状,我知道几乎每一个人都看不清周遭的事物,或许他们将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一直维持着现状。但是我希望震你不会,我坚信自己没看错人。”

震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慢慢地他静下来,不再做任何反抗,顺着滚滚的水流不断跌宕起伏。过了一会儿,他从水中慢慢浮上了水面。起初他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又开始惊慌。可是他一惊慌,水流就会形成漩涡卷动他,撕扯他。震不知道在这场动荡之中该去往何方,接下来会有何的发展。他只能顺着命运的河流漂浮。在漩涡撕扯他的过程中,他回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爱情事?梦想?震原本是不想这些事的,但是在这失控的局面中,潮水,思绪的潮水一并涌入他的脑海之中。他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事,走马灯,逐帧逐帧地闪动而过。震平静下来了,潮水,思绪的潮水也停了下来。

震又浮上了水面,他的耳朵被水给堵住了。现实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层浓膜,眼睛所到之处墨般的黑,嗡嗡隔墙般的耳鸣声,纷杂的各种气味。

“这还是我印象里的世界吗,还是我惯常遛弯儿的城市吗,还是有我熟悉的人事物的家乡吗?现在这般情况让我变得好陌生,我像是异乡人来到大洋中,而我是孤岛。”

震转念一想,不,依旧都是老样子。有没有这场劫难都如何呢,大洋依旧是大洋,而我依旧是孤岛。

“你这么想就错啦,嘎嘎嘎。”那只被震解救的鸟出现了。

“原来跟我一直说话的是你这小家伙,是谁赋予了你人性,让你在这与我谈话?”

“什么又是你说的人性,人性究竟是什么?我只是一只鸟,你懂得,边缘于人类社会的鸟啊。震,现在我来做你的引导者可以不?你往你前方游过去,有颗漂浮的木供你抓取。”

      ......     

霞,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周围一片漆黑,霞,霞!骏在汹涌的水中滚动咆哮着。

渐渐地,他累了,他的喉咙嘶哑起来,倒灌进他身体的水让他胃部胀痛,他无力支撑身体。索性放空了,现在的骏像狂风中的风筝。霞是骏的线,而如今,这根线不知飘往何方了。

有几个时刻,骏觉得自己失去了人生所有意义。

他的灵魂飘到九霄云外,任由身体在汹涌大水漂浮。像是有数万个人在推搡他,践踏他,每次后浪推起前浪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像是在辱骂骏。无所谓了,没有了霞,我还有什么意义呢。曾经的我们是如此快乐,你是我的月亮,在没有月光出现的夜晚,你的出现,便是黑夜中最刺眼的光亮。你在我身边,目光向我,便是一道道的神圣丁达尔光束。为什么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肯定是没有你做我的光,这个世界对我最重要的光,我失去了你,我没有照看好你,把你弄丢了。

海浪,把我拍打死吧,就让我在这里粉身碎骨吧,就这样吧。

曾经一幕幕与霞共处的时光如走马灯闪烁在骏的脑海中。

草原,礼盒,马路。不,我要找到你。闹过笑话的发卡,橘猫,画板。霞,你在哪里!我们去哪儿?骏。我们就走那一条道吧,那边应该快点。没找到你,我怎么能自暴自弃?蛙声鸣鸣,多么惬意的夏日午后。那一次,我们还留有很多遗憾事!知了鸣鸣,那一次纪念日。答应你,下次的礼物一定会称心如意!带污渍的床单,骏,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骏别哭了,记得嘛,我母亲于我儿时讲过不听话的小孩可要...

霞!霞!骏的灵魂震颤起来,不知何时那强劲有力的声音又在一片混乱中再次响起...

      .....

城里的事物对我们来说总是遥远的,我们不关心他们有什么新鲜事。哪个明星的绯闻,哪些丑陋事,或者灯红酒绿的生活,我只知道这些与我们肯定是格格不入的。我的朋友,我的职责就是慢慢挖坑就好了。刚劳作完的乌原点起一根烟,朝远方城市的位置看去。每天他都会这么眺望一会,他没去过城市,却清楚城市是何种样子,不管怎么样城市都像是一堵高墙,伫立在乌原生活的左侧,右侧总是取笑乌原的邻居,而深坑横亘在他们俩者之中。他的狗在一旁趴睡着,享受着午间的快乐时光。

乌原看得很清楚,城市较以往有所变化,那里貌似不再充满秩序,声流貌似有些许变化,多了一分嘈杂,不是平常的喧嚣声,而是原子弹爆炸后的音爆声。香烟都快烧到烟屁股了,乌原依旧呆楞地看着。

森林那边鼓噪着,有股强风袭来,突然,肆虐的水招摇撞来。乌原看到他们村庄最外层的房间瞬间被吞没,接着是靠内的第二间房,第三,第四...

乌原的嘴角微微上扬,终于到来了,他在心中重复着,我相信我做的事是充满意义,也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把握得住吧,乌原,你一定能把握住。

乌原跑向深坑中,跑向那被人看作毫无意义的深坑之中。

我不在意城市中的一切,我也不在乎他们对我的眼光,我有我的深坑,占据我生命主导地位的深坑,我为之奉献一切,而除了他的一切,都没有深坑的一切重要。

老朋友,你害怕这场灾难会把城市里的事物带到你奉献毕生的深坑之中吗?老朋友,你可曾对他们感到好奇?老朋友,什么是灯红酒绿,什么又是人间烟火呢?老朋友,什么又是孤单呢?

乌原坐在深坑最底部,等待着。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在动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震死死地抓着浮木,顺着水流漂浮出城市,不再熟悉的城市。骏撕心裂肺地喊着霞的名字,直至黑暗逐渐向他侵袭,水流决定他接下来的方向,他们会去往何方?哦,在动荡之后,我的朋友们,震,乌原,骏与霞。还有在苦痛中,被黑暗笼罩着的人们,小巷,墙上的藤蔓,惨死在路边的小老鼠,被解救的鸟们盘旋在空中,它们的奏鸣曲响彻天地。

以前这边总是有一伙人来吧...我不认识他们,只是觉得他们好眼熟,好眼熟...或许我该问他们一个名字的,对吧,我的朋友们。

或许就该问他们一个名字的。

“你觉得你做的这事没有做错吗?你良心没有为此燃烧作痛吗?后果会如何,你为何做这事的时候不会去考虑呢?你真的内心很阴暗恐怖,肮脏下流的变态。”

“我会坐牢,还是要怎么样?”

在犯这事的时候,男人并没有多想,他只是想图一时的新鲜,为了追寻那令人陶醉的刺激感。

“都是刺激感驱使罢了,其实我并不是故意的,拜托理解我一下。我真的现在也很后悔,觉得很罪恶。”

“不是故意的?你做了就是故意的,别在这里逃避,为自己找借口了!”女人追一步说,我现在就要和你撇清关系,现在就要!

我要跟你Say goodbye,先生。虽然你之前对我很照顾,可是你今天做的这事,我没法原谅你,Goodbye,先生。

男人对此结果并不满意,他继续对女人争辩着。他很想要个答案,他觉得此事还没有个究竟的结果。可是,在女人心中,答案早就有了。男人还在对此愤愤不已,女士潇洒离他而去,可他依然不依不饶地跟在女士屁股后面,滔滔不绝用脑子“诡辩”。直到女士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男子直觉心中愈发的闷,他喘不过气,忽然黑雾出现了,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他,直至平稳...

震在乌原的深坑中苏醒,这已经是他好几次梦见前女友,数不清了,只不过这一次特别清晰,让他身临其境回到了与她分手的那一天。

“呦,醒了啊,来自城里的小伙子。”

乌原漂浮在水上。

“我昏迷了多久,还有你是谁?我在哪?”

“我叫乌原,你可得感谢我哩,你在我挖的坑中,旁边堆起来的土把我们围起来了,要不是你掉进我这个坑里,可不知道还要飘到哪去呢。”

震沉思许久说了声谢谢,俩人陷入沉默。

“所以说,你知道是咋回事吗,小伙子,貌似是从你们城里泄出来的水啊。”乌原率先打破宁静。

“其实我也很迷糊,不知道咋回事,我真觉得一切很混乱,糟糕透顶。”

“嘎嘎,是游泳馆爆炸了”

“这鸟会说人话?”

“习惯就好,乌原,我一开始还挺诧异的,不过还是这小东西救了我一命呢。”

“游泳馆爆炸,等等游泳馆才多少水啊,不至于弄得这么天翻地覆吧!”

“这个,我之后会告诉你们的,现在还不到那时候呢,嘎嘎。”

两人一鸟又陷入了沉默。

“所以,小伙子,你是怎么认识这只怪鸟的?”

“貌似是在花鸟市场...”

“等等,花鸟市场,是什么东西?”

“就是字面意思,卖花跟鸟的市场啊,你不知道吗?”

“花跟鸟不属于市场,在我这,他们是自由的,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处地方会给他们上枷锁,关进牢笼,做成卖的物品。你们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花光我仅有的钱把他们买了,释放。现在这么一想,是我的所作所为救了我自己一条命,呵呵,可笑。”

“你做得很对啊,为什么要觉得可笑?”

“也不知道怎么考虑这对与不对,如果我也跟着其他城市里的人一样随水流到臭水沟里,被漩涡吞噬,极深的黑暗淹没,最后被这水做的坟墓土一样所埋葬吧。其实我是一个很罪恶的人,我做了许多肮脏的事,不知道命运为什么选择我,让我活下来,让我在这与你相遇。我也不清楚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换做是平常,我不愿意与他人坦诚沟通,反正感觉这世界都要濒临末日了,我就想跟你聊什么就聊什么吧,我再也不想如同往日那般隐藏自己,月球的背面很多人都想知道,但这些人都看不到。你作为一个陌生人,陌生人。说到陌生人,他们从来不会关注月球的背面,假若有人关注,那么他们会去驻足观望,他们会沿着大地的边缘一直走,条件好一点的呢?会用到望远镜,更专业的呢?会用到天文望远镜。然后呢?他们依然看不到月球的背面。但是现在,乌原,你,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你即将看到月球的背面。这一回,他会自己转过来。”

“小伙子,你说得好深奥,我听不懂...”

震无奈笑了笑,双手抱住头躺在水面上,没再说话。他闭上眼,想找个法子让自己陷入睡眠。他开始想起前女友,想起分手的前一个晚上,他愤怒地拿着斧头驾车赶往前女友家中...

那只怪鸟飞向乌原头上站住不动,乌原心里想着震愿意跟他聊天那就聊吧,不愿意聊那就不聊。乌原不想强求什么,他本就不是个欲望重的人。平时的他,挖坑,挖坑,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自在,安稳,自给自足地快活。照理他应该是一个十分随和的人。可他现在心中充满失落感,现实挖的坑有多大,现在他心中这份空洞感就有多强。起初,他是没有啥反应的,但直到震再度睡去,这种感觉忽然袭来,翻搅得他极度难受。

黑暗在向乌原逼近,不,黑暗已经开始蚕食乌原的心灵。乌原想靠闭上眼休息来缓解难受,但压根起不上一点作用,他闭上眼,看到黑暗像个魔鬼一样猛冲到他面前要张口撕咬吞食他,他吓坏了。乌原猛睁开眼,发现黑暗依旧在眼前作妖。太恐怖了,太恐怖了,乌原咆哮道。震被乌原吓醒,震笑着说乌原啊乌原,你也要经历这道黑暗了,你能躲掉这汹涌大水的冲击,躲不掉这黑暗吧。在城市的街上,我看到听到数不胜数的人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快救救我,小伙子,太可怕了,它就在我面前,它就在我面前啊...

远处传来一个男人大笑和一个男人咆哮的声音,把陷入昏迷中的骏给惊醒了。霞,霞!你在哪里?没准,没准,她就在那远处。骏向传来声响的地方游去,借着顺流的水势,骏游得很快,他没料到前方竟有一土墙,直接撞了上去。

啪地一声,震的后背感受到撞击,他停止大笑,爬上土墙往下一看,竟有个人。震怎么也叫不醒骏,无奈的他把手伸下去给了骏几下耳光。骏骂骂咧咧的,谁打我?

“小子,你快点的,把手伸上来,我拉你进世外桃源。”震裂嘴笑着。

骏向震伸出了手,震吃力的把骏拉进深坑中。这下深坑中有三个人了,他们分别是震,骏和咆哮着的乌原。

“你有看到过霞吗,老哥?”

“谁是霞,男的女的?”

“哎,这名字肯定女的啊,我告诉你啊她长这样,她鼻子呢是...”

“奥,奥,你这么一说,有点印象,之前在游泳馆貌似见过的,还跟着一男的好像。”

“那男的是我!之后呢老哥,之后还见过吗?”

“之后那么乱,我自己都云里雾里的,怎么可能见过,见过也都被这该死的水给冲走了!”

骏脸绷得很紧,沉默不语。

“怎么了,这么不开心,她是你老婆吗?”

“老婆...倒也说不上,倒也说得上。”

“年轻人,哈,有趣。”

“你笑什么,这怎么有趣,我现在觉得我整个人都散架了,现在去死都可以。”

“那你去死吧。”

骏毫不犹豫地把头埋进水中,深潜进水中。震着急,一把拉回了骏。说着玩玩,这么想不开?一个女人对你有这么重要?是,是!她是我的全部,她就是我的命,你懂什么。我懂什么,你懂什么?我经历过的事够你几辈子的,小毛头。我懂了,听你这话,你肯定不是一个纯粹的人。纯粹的人?什么叫纯粹,什么又叫不纯粹,人就是人!你不要随随便便给他们附加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骏被震的反驳惊得哑口无言,他不知该如何接话去压倒震的论点。

“小子,我跟你讲。我们人就是人,没有什么纯粹与不纯粹的。你也不要觉得我没有你爱一个女人那么深情与投入,我曾经爱过,可能现在还爱着?说到这个爱,其实我自己也不能去界定爱为什么东西了。我总是会想到他,并且总被这个界定问题烦得焦头烂额,甚至我会开始怀疑自己,我怀疑的东西有很多,例如什么是树,什么是花,什么是书,什么是眼镜,什么是耳朵等等...我陷入思维的死胡同当中,这些东西缠着我,后来我淡淡想开,什么狗屁什么,树就是树,花就是花,人就是人,爱情呢?爱情就是狗屁的爱情!那把斧头就是缠绕我所有界定问题的答案。”

“那把斧头?”骏问道。

“是的,那把斧头。那日我很生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生气什么。貌似是遮盖我的面纱被揭开了,被我的那位女朋友揭开了。我很不喜欢这种感受,我总是烦我究竟是烦她还是烦我自己还是烦,烦什么东西,我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我自己很清楚,但是该死的,烦的时候,这些界定问题又会缠上我,让我难受至极。对的,我去她家的路上,开得很快,我一点也不想吃任何一个红灯,开车就是开车...”

乌原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开车就是开车,开车就是开车。我几步一台阶地往上爬,我不想坐电梯,我不想等待那缓缓上升的感觉,我一刻也不想等待。在那一刻,我手里紧握着斧头,我有那么几刻我,我啊,我(震开始哆嗦,颤抖)我都不知道我在干嘛,我有什么目的,我只知道要往上爬,不停爬,不停爬啊!

乌原嘶吼的越来越大声。

“疼!头疼死我了!”乌原喊。

“我受不了你俩了,震你先放下斧头吧,快管管这家伙。”

震叹了口气,游上前去,两只手抓住乌原的脑袋。喂,清醒一点。喂!清醒一点!震用力晃动乌原。

“没了,都没了...”

“现在清醒点没”

“稍微好点了”

“刚才怎么魔怔成这样?”

“我看到黑暗,黑暗一直咬住我不放。”

“我也看到过这玩意。”

“我也看到过。”

“你们怎么摆脱他的?”乌原蜷缩在震与骏的中央。

“貌似是?是遇到你之后,我就逃脱出来了。”

“我也是哎,被你捞到这个坑后,就不曾见过了。”

“等等,这东西是不是你传染给我的,折磨我这么难受,肯定有你一份!”乌原动手想掐震的脖子。

震控制住乌原,你搞什么?你先把情况了解清楚再动手行不行,莫名其妙。

“嘎嘎嘎,你们真是太有趣了。”那只怪鸟飞到乌原的头顶冲这三儿叫。

“有趣什么?”乌原拍头想赶走怪鸟。

“一个永远丢掉了女朋友,一个丢掉自己执着的理念,所有的安稳全被打破,一个魂都丢了。”

“你说他俩丢的东西,我能理解。你说我丢魂是什么意思,别忘是我救了你。一个没有魂的人如何救你这只会说话的鸟?”震抬头看鸟。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亡命徒?怕是你自己也不明缘由吧,其实是我救下了你,震。我的小朋友,震。你觉得被困在臭气熏天的花鸟市场一隅脏污鸟笼里的究竟是谁?自由,真正的自由这句话,是谁说的?你好好想想,震...”

“什么叫永远失去,什么叫永远失去?你为什么妄下结论。我心中的爱都尚未湮灭,怎么叫永远失去。如果真是永远失去,那我心中的爱也应该烟消云散,她也不可能随时闪现在我脑海。你根本不懂,你这只傻鸟,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要真有本事能看穿我们所有人,那你把我的霞找回来,让她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眼前,你不是帮过震吗,你不是救下,救下他吗,你这只怪鸟能说话,肯定有神通啊,来,显个灵看看啊,你这只怪鸟,怪鸟。我的霞,霞她到底去哪了,怎么会永远不见呢,我怎么会永远找不到她呢?”

乌原不语,听着他们无休止的争辩。是啊,我被这只怪鸟说对了。我或许没有以后了,从前做的那些不被人理解的事,我坚信有意义。可是现在被无情摧毁了。被这未知的命运,命运能否把握在自己手里?有人或许说不能,但或许是能的。朋友们,一定有比挖坑更有意思的事吧,一定有的。我应该去寻找新的事物,离开这个村庄,熟悉的村民在这次动荡中已然不在,那些纷杂,凌乱的,早在动荡之后被删去,我要离开,我要离开,命运呵。

乌原融化于水,蒸发在喧哗中,深坑骤然消失变成一块一望无际的平地。

翻云覆雨的大水随即淹没震与骏,那只怪鸟嘎嘎叫个不停,动荡不停,点燃震与骏的怒火,两人扭打在一块。

怪鸟向远方飞走。

骏比起震有得是力量,震被打得毫无还手能力。你别打了,我知道霞在哪里!霞在哪?你说啊,快说,快说啊!她就在深坑中,你对她动了什么手脚!骏把震的脖子掐得死死的,你..你松..松开!霞在哪,到底在哪?骏开始撕咬震,另一只手想去卸掉震的胳膊,两个人在翻涌的水中缠斗,水流把他们卷往那只怪鸟前进飞翔的方向。

“震,你自由吗,真正的自由吗?”怪鸟边飞边叫唤道。

“你松...开,骏。那天我,我不停..往上爬,最后我..我。”

骏解除攻势。

这翻滚的洪水本就让震透不上气来,现在一来尤甚。震喝了好几口水,呛的喉咙犯烧。那天我见到了霞,我见到了霞...骏!你确实永远失去了她,你再也不可能把她找回来。她就在泥土里,在那个深坑之中,震止不住泪水。

“骏?震!震!震!”那只怪鸟响彻云霄地叫喊。“自由,喔,真正的自由!”怪鸟展开臂膀,肆无忌惮地翱翔。“自由,喔,真正的自由。”

“亡命徒,你终将被逮捕。”

骏押解震向幽暗的前方走去,渐渐地骏在黑暗中消弭,震颓废的走在黑暗的迷宫中。

这是一道时空间的裂痕,你趴在裂痕的缝口,亲眼目睹一系列过程。这是很奇特的景观,独一无二,我的朋友们。时空的裂痕总时不时出现在生活当中,大事小事遇上他都得翻天覆地的发生剧变。现在,这一道裂痕开始收束,像是一双眼睛永远闭上了眼,陷入长眠。

震说,我的朋友们,在动荡之后,我深刻知道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但我永远不后悔我下的那最后决定,且听我慢慢叙说,我的朋友们。

乌原融化于水,蒸发在喧哗中,深坑骤然消失变成一块一望无际的荒原。骏把震抓走,或许该这样说,骏推着震往前走,慢慢骏化身为马。震骑在一匹不受控制的野马上,去往未知的方向,驾驶在这茫茫荒原中。

这是一个记忆的时空间,从此裂痕被填满,过往记忆在时空间裂痕尚未被填满的那一刻,一溜烟逃之夭夭。我再也寻不得这段记忆了,只看到眼前是被砸烂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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