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山上有野猪了。
一次坐车去县城,司机说,昨天看到一头大野猪带着两头小野猪,从河边的树林往山上跑。野猪渴了,下山找水喝。
近些年,几乎家家户户都用煤气灶做饭,冬天用块煤取暖,很少再有人上山砍柴了。确实,现在老家的近山远山,到处都是蓊蓊郁郁的植被。荆梢、榛柴秸、山榆、青棡、苦梨、椴树、葛针等等,一丛丛,一簇簇,过去山上的羊肠小道,早已被植被侵占,很难再走人了。
山上的植被丰富了,生物链逐渐得到恢复,各种鸟雀、兔子、雉鸡、松鼠、獾猪等动物逐渐多起来了,就连过去很难见到的野猪,也逐渐多起来了。
这些,在三四十年前,是不可想象的。那时,农村家家户户日常做饭、烧炕,都是靠烧“柴火”,就是从山上砍来或是割来的各种乔木、灌木等。近处的山上,各种乔木、灌木都被割得光光的,甚至连树疙瘩都被刨出来烧火做饭。那时,农村谁家日子过得殷实,一看院外的柴垛就知道,凡是有小山一样柴垛的家,就是富裕户。
“两亩地,三斗粮,母鸡屁股是银行。”由于土地贫瘠,又都是旱地,不能浇灌,粮食亩产量低,人的口粮都不够吃,更甭提养猪养羊了。一般人家也就养几只鸡,靠卖鸡蛋换来油盐酱醋。家里有壮劳力的,倒是可以上山割荆条、刨药材、抓蝎子,卖到村里的小卖铺,得来的钱供孩子上学。
我上小学五年级,下半年,就去乡里的“联办小学”上学了。“联办小学”跟初中在一个院子里。家离学校七里地,中午我不回家,上初中的姐姐骑车回家吃饭,顺便给我带来一个棒面菜饽饽,偶尔会是一罐头瓶挂面,那可是打牙祭了。那时也有住宿生,大苇子峪沟、关达沟、南石门、北石门、边营、王营、小石盘等地方的学生,家离学校太远的,就得住宿。住宿生永远是吃棒面饽饽,中间带一个“眼”的那种,有时候面和的不合适,或是火候不够,饽饽就有“生心”,就是不熟的地方,没法吃,就扔了。一次我无意中转过宿舍的东墙角,看到班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同学,正从地上捡起一块儿别人扔掉的“生心”饽饽,用手擦擦,迅速搁嘴里吃了。我知道,他饿,家里人口多,他在家里总是吃不饱。
那时,物质生活水平极低,可是那时的孩子,似乎懂事都比较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上山砍柴,下地干活,回家做饭,赶集卖鸡蛋,买回油盐酱醋,跟着大人干几回就会了。还有,那时的高中录取率就很低,大学就更不用说了。能考上大学的就算是“拣着了”,考不上大学就回家种地或是去外面打工了,该干啥就干啥。那时很少听说哪个同学心理有问题,或是因为考不上大学而寻死觅活的。现在物质生活水平这么高,却常常遇到心理有问题的孩子,不仅是大学、中学,甚至小学就出现了。正像北大那位教授所说:“现在,要培养一个正常的人,很难。”
这并不夸张,因为现在不正常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