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十几岁开始离家到七十多里外的河山上学开始,母亲便习惯了在家等我。
那时我家还在一个叫泉子岭的小山村住着。村口有一汪常年不断流的水库。水库的上边是路,路的一侧是一大片菜地。其中有一块就是我们家的菜地。而那片菜地就靠那一汪水库滋润着。
因此,每当星期天回家时,我总能在村头的菜地里找到母亲。母亲见我回来,并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看起来很开心。从来不曾吩咐我挑一担水。
等摘完了菜,浇完了水,就带着我回家了。她从不过问我的学习,在学校的情形我亦不曾跟母亲说起过。
有时星期天我去我小姨和小舅,二舅家,并不能通知母亲,那年月家里还没有电话。
后来,我回家的时候,在菜园里,邻居们就告诉我,“你有两星期没回来,你娘都在大路上等好长时间。你娘盼你回家哩。”
我这才知道,不擅长跟我说贴心话的母亲是惦记着我,盼望女儿回家的。
母亲这辈子遭了太多罪,吃了太多苦。先是伴着父亲艰难的创业,不幸过了十七八年的苦日子之后,父亲又因病去世。接着是动荡的搬家,日子好不容易安稳下来。
她这辈子最大的期盼也就是儿女幸福了。而我这个女儿却是让她最不放心的。如今我远在河南,母亲最后悔让我远走。她现在又常年病着,最需要女儿照顾的时候,我却不见人影。
今年暑假我又没有回家,心中惭愧,连个电话都不敢打。我怕我的泪会忍不住流下来。这些我都是报喜不报忧。而母亲自己有多少生活的不便也不会跟我抱怨。我心里是愧对母亲的。
这些年每次回家,叔叔总为我准备大包小包的海鲜干货让我带走。而我对家里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每次从家里离开,我都不敢看母亲,她依然像从前一样不肯热切的跟我道别,我还是无法说出太多暖心的话语。我害怕自己一开口会流泪。
母亲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身子越发笨拙了。那个挑着水桶,虎虎生风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她已经病的只能在门口周围活动。那蹒跚的角度,因为中风,只有半边身子能动。而消化又不太好,时不时还会把大便解到裤子里。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都特别难受。
表妹常跟我说:二姨天天盼你回家,姐姐,你有空就回来。——这些我都没能做到。我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样狠?
害怕面对疾病的母亲? 害怕那忧伤的回家之路?
春节的时候,我回家去。虽然母亲病着,叔叔却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母亲因为叔叔的照顾,身上也是一直干干净净。我跟母亲弟弟的福气是因了叔叔善良的操持。我心里对叔叔有太多感恩,太多愧疚。
个子矮矮瘦瘦的叔叔,像一座大山一样扛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无怨无悔。
我对他们的忧心愁苦,竟然半点用处都没有。母亲有时也说,人家隔壁邻居天天守着女儿,那闺女才没白养活。我这样的女儿却只有让母亲担忧。
在这阴雨连绵的秋季,母亲更是呆在屋里没处去了。我不敢问候,只愿母亲每一天都平平安安的。
等着寒假里,我必须回家陪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