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越发的冷了,年迈的余婆独自带着灰儿,灰儿是一个黑黑的小孩子,肉肉的圆脸,可爱极了。
余婆有腿疾,照顾灰儿总是不方便的,尤其是灰儿生病的时候。
灰儿生病有几天了,药没少吃,也没少打针,那大大的眼睛也没之前有神了,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可把余婆急坏了。
余婆给灰儿的父母打电话,灰儿的父母说:“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你多找大夫给他瞧瞧不就好啦!我们手里的事还多着呢,灰儿你就先照看着。”
余婆的儿子在厂里干活,儿子结婚自己也并不知道,只是在灰儿一岁才带着媳妇的时候才回了一趟家,顺便把灰儿送到余婆手里。
余婆已记不清儿媳妇的样子了,只知道个子高高的,很瘦,嘴挺大,还好灰儿长的并不像她,余婆庆幸。
灰儿从小就听话,照顾起来也挺省劲,自从有了灰儿余婆也变得有精神了,可一看到灰儿没有生气的躺在那里默默伤心。
“自己的孙子都照顾不好,果真是老了,不顶用了。”余婆自责地想着。
村里人说:“你家灰儿都病那么久了,恐怕不是感冒,你带着灰儿去黑瞎子那里瞧瞧,或许能医好呢。”
黑瞎子是村里的有名的半仙,村里人谁家不如意,谁家有什么怪病,都找他驱邪。
余婆想:“药快吃完了,灰儿没有一点好转,黑瞎子看病也不用拿药,不如去瞧瞧。”
余婆背着灰儿去找了黑瞎子,黑瞎子的家里略显阴暗,略带红漆的木头门散发出阵阵霉味,黑瞎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不知道在拨弄着什么。
余婆轻轻地把灰儿从肩膀上放下来,用手扶着昏昏沉沉的灰儿,也顾不得自己被泥和雪浸湿的裤腿。
还没等余婆开口,只听黑瞎子一字一顿地说:“你孙儿是寒气太重,不是什么大事。”然后慢慢地摸到桌子上的水壶,对余婆说:“你用雪把壶填满,然后放到外面的炉子上烧开,给孩子洗个热水澡驱驱寒便好了。”
余婆听后觉得黑瞎子说的挺有道理,然后慢慢的把灰儿放到凳子上,自己拿着壶急急忙忙地把壶里装满雪,找到紧靠着大门的炉子烧起火来。
等炉子里的雪终于变成热水的时候让余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黑瞎子把灰儿光着身子放到了雪堆里。此时的灰儿嘴唇发紫,目光涣散,余婆被眼前的一幕吓懵了,提着手里的茶浇到了被冻僵的孩子身上。余婆似乎忘了手里提的是刚烧开的热茶,浇在孩子身上的正是自己烧开的滚烫的热茶。
等余婆缓过来的时候,灰儿已晕倒在雪堆上,余婆大声的哭喊着:“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啊!”
村民手推着两个轮子的木车把灰儿送到了镇上的诊所里,原本活泼的孩子如窗外的枯木一般在这冬季里沉睡。
“灰儿由于连续的高烧又加上处理不当,喉咙和肺受到严重损伤,后背也被茶水严重烧伤,你怎么照顾孩子的,你这是把孩子往死里送,你知不知道?”医生带着怒气责骂着余婆。
灰儿的父母怒气冲冲地从外地回来,灰儿的母亲像个疯子一般吼着余婆:“你怎么能这么恶毒,灰儿那么小一个孩子,你怎么下的去手,你几十年的良心呢?”
从那之后余婆再没见过灰儿,余婆的腿疾愈发严重了,可是这对余婆来说并不重要,余婆的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这对余婆来说似乎也不重要。
风透过用纸糊的窗户吹进屋里,余婆用力的揉着腿,想起之前灰儿看到自己揉腿的时候也总要帮着自己一起揉,一边揉一遍问:“奶奶,疼不疼?”
灰儿走后村民再没听到余婆说一句话,余婆记得老伴临走前说的一句话:“你孤独了就快点来找我。”
几天之后余婆走了,当村民发现余婆的时候余婆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余婆嘴微张着,似乎要说些什么。
灰儿的父母没有回来,有人说灰儿的父母太冷血了,也有人说换了谁都得这样,谁家儿子不是块宝,更何况把自己的孙儿照顾的命都要没了。
余婆是村里人合葬的,灰儿的父母在余婆下葬后的第三天回来了,因为村民在帮余婆收拾衣物的时候发现鞋子里装着一千多元钱。
钱并没有如灰儿父母所愿落在自己手里,村民们不想余婆死了也是如此的凄凉,于是用那些钱给余婆立了块碑,又翻新了简陋的坟。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长,黑瞎子很久没吃饭了,事实上已经很久没人给黑瞎子送饭了,黑瞎子每天在屋里烧着香,屋里香味刺鼻。
有人从黑瞎子门前走过,看见他边烧纸边喊:“余婆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
黑瞎子找不到了,村里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黑瞎子了。
“这黑瞎子是不是逃走了?”有人问。
“他一个瞎子能逃哪去?”
“他可不是瞎子,我可看到他在村支书门前捡到一些钱,赶紧揣兜里呢!”有人压低声音很似神秘地说。
“这黑瞎子可把余婆害惨了。”
“那也怪余婆糊涂啊!”
余婆的坟前长满了草,墓碑上也长满了草,只是有一年冬天余婆的坟格外干净,没有一丝杂草,坟前放着一些水果。
余婆走后的这些年里,村子越来越没落,村民也陆续的搬离,冬季里很少下雪,也不再干冷,阳光总是格外温柔。
有些创业者试图在这里种些果树,搞些产品什么的,却被告知已经这里被人承包了。
又过了几年这里出现了一个医疗团队,而承包这里的是一个声音粗哑的小伙子,眼睛里总是透漏着尖锐的光芒。
小伙子得空就去余婆的坟前看看,他知道余婆一定认得他,其实她一直是他善良的奶奶。如果说恨,他当初最恨的就是为什么奶奶不来看看他,为什么不把他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