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败局却是从我败在鸿钧老祖手下开始。这个传说当中云游四海连上神都不晓得是否存在的人物,却被周爻请了来。
“这么多年了,能遇到个和我酣畅打一场的也不易。”说着那老头扔来一片玉琮,“以后你拿着它来找我,我鸿钧老祖可以答应帮你个忙。”
说完鸿钧老祖后退几步,也吐了几口老血。
“如果你还有命的话。”鸿钧老祖拂尘一扫。
我本已是强弩之末,这哪里躲得过。
“渺渺!”
我勉强回头,见霓裳竟冲了过来,过来一起死么?疯了。
“拦住她——”我大吼。
同时又有个声音喊“住手!”
遥遥听去好像是我们英明神武右军师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下一瞬,那道拂尘扫来的光芒打在我身上。
如果痛也可以分等级的话,这绝对是最顶级的那种,也可能是我此刻太弱了。
无法言喻,无法描述,贯穿四肢百骸,就连当年被投进炼化鼎时也没这么受罪。
不过幸好,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我便感觉自己眼前一黑,身子一轻,仿佛飘起来了般。
我这是死了,我模糊地想。
然而我的魂魄不知迷迷糊糊在奈何桥前飘了多久,又奇迹般活了回来。
幸运的是,因为右军师他们机灵地挟持了未来天帝,也就是周爻,所以我的命被拽了回来。
守门的婢女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想,难怪当时仿佛听到我们右军师喊住手,我们右军师端的是英明神武。
不过要是早一秒就好了,我也不必受这个罪。
不幸的是,我成了天魔两族未来走向的一颗棋子,我被滞留在天界,被捕了。
他们将我锁在紫极宫的一处别院中。现下天界很乱、妖界很乱、魔界很乱。反倒我这儿十分清静,那一战灵力修为几乎全废,所以半步也踏不出。
只不过一间屋,扎一圈青竹篱笆做院,院中摆放两把逍遥椅。
远处云海间灵风穿过灵山塔。半面影墙,几株松枝。
这些日子外伤养得七七八八了。
我拿把蒲扇躺椅上乘凉。淡淡熏风袭来,榴花如火。
门一推,我心想,终于来了。
“乘凉?”
甫一抬首,瞧见月色下某人紧抿的唇角。
我正打算开口,却被周爻抢先一步。
“好一个含垢忍辱宵衣旰食。”周爻大掌拽过我衣襟将我凌空拎起,眼中幽幽火焰,“你假意倾慕于我让我放松警惕,就是为了这一日,是不是?”
夜幕如斯深沉。
漆黑的凉夜,满树的花香。
“表面对我做出情深不悔。”我瞧向他,眼波一挑:“步步为营韬略于心,你也不差。”
一个是天界庶子,一个是魔界妖女。
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也从未渴求过,任何庸俗的圆满。
周爻看着我,那眼神快要把我点着。
我勾唇笑了笑:“好歹我娘以前也是天上神仙,也许论辈分,你还得叫我声姑姑。”
整个别院仿佛笼罩在一望无涯的朦胧轻纱里,眼前景色缥缈、神秘而又绮丽。
周爻看着我,却忽然笑了。且是温柔、仔细地那种笑。
“姑姑,你好好养伤。”
他平静道。
“你道这区区结界困得住我?”
我眯眼。
“结界是困不住你,”周爻说,“那你魔界芸芸众生呢,我天族将士被你血洗,悲愤正盛,你若从这里消失,我马上下令攻打魔界,魔界烈焰火海,寸草不生,到时候你这个魔界女君,统治一堆尸骨也很不错。”
“这么说——”我说,“我若在此,你便不会围剿我魔界众生?”
周爻道:“魔界现下不过苟延残喘,你说,是不是。”
这意思便是要我别轻举妄动妄想离开,否则他一个不开心就去斩草除根。
我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
魔界能不能喘过这口气,全看他天界此刻留不留情。
说完这话,他走了。
于是我在这个小别院里又过了几天云淡风轻的日子,顺便试了试自己的灵力修为,一点儿没恢复。
这晚我在窗前折了枝榴花枝,抬首忽然见到空中柔和似絮轻盈如绢的浮云之中一轮圆月,两方喜鹊架桥,一对璧人在桥上相会。这天地堪堪经过这番大乱,这对男女仍你侬我侬地没完没了,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关他们什么事。
一袭清风卷着一袭花树。
伊人款款而来。
这一番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被丹姝说得格外动人。
她言笑晏晏,面庞明艳生辉:“他与我相识在你之前,他只是不忍我跟着他受苦,所以才瞒了这么多年,如此深情厚谊,我岂敢辜负?”
我没接话。
她笑容更盛:“我的封后大典,就要举行了。”
我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关我何事?”
“容渺渺,你还是这样地狂妄自傲。”丹姝说。
我终于不耐烦:“你要动手就动手,在这里叽叽歪歪个什么劲?”
她面色终于一僵,继而调整了表情,微微一笑:“你以为,周爻真的对你疼惜得很,不忍伤你身边任何一个人?你自己看一看,便知道了。”
她放下一面镜子,施施然离去。
当我手抚上光明莹洁镜面之时,乌云将月遮住,一阵冷风 。
镜中画面竟跳到了黑暗潮湿的地牢中,琥珀银灯,景致很是不错。一个人手脚被拷着,他的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不止后背,全身疤痕上下纵横,都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镜中的画面缓缓移到那人脸上,那恐怕是他身上唯一好的一寸皮肤。
我定定看着,心口一痛。
那竟是嶙峋。
而他的对面一个声音响起:“殿下,九转还魂丹也用过了,却还是没什么起色,这人怕是醒不过来了。”
镜中画面缓缓转到那被称为殿下的人脸上,那人脸上带着一个银色面具:“没什么用了,就处理了,这还要我教么。”
掌中观尘镜倾覆,“哐——”一声,掉落在地。
我想这定是丹姝的计谋,她激我逃走,好让魔界被斩草除根。
可是——若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