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年,股市欣欣向荣。
母子俩在股海里冲浪,不亦乐乎。
儿子和女友终于打算结婚,他们都30多岁了,女友只小儿子不到一岁。他们开始着手看家具。尽管女友家里还是不怎么接纳儿子,自他们恋爱以来,儿子去女友家一共不超过三次。
她和前夫的关系也有所缓解。事实上,这些年来,那些情感上的恩恩怨怨早已过去,她只希望他在经济上能对儿子有所帮助,这也是他作为父亲的职责所在。所以,当他答应给儿子一套婚房时,当他后来在老家承包了一块地,写的是儿子的名字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开始有所缓解。他再婚后的生活并不顺遂,她有些幸灾乐祸,但也不乏同情。
她继续接受他在股票操作上的指导,她觉得这不是在帮她,是在帮他们的儿子,她赚的每一份钱,将来都是儿子的。2015年,当大盘站上5千点的顶峰时,她的股票市值过千万,她一跃成为该股的第十大股东。这是她人生的又一个高光时刻。儿子建议她落袋为安,兄弟姐妹们建议她卖股买房,但她选择了坚守。她相信他的判断,她太迷信他了,他过去的战绩让她以为他是股神。结果,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也一败涂地,不仅仅是股票。事实上,他好久都没有好好关注股市了,他的兴趣都放到那块地上了,然而,这块地不仅没有赚到钱,还惹上了官司。
他那早已摇摇欲坠的婚姻此刻也走到了尽头,他再次离婚了,他的大部分财产被瓜分,他承诺给儿子的一套婚房打了水漂。
他愧疚难当,自动远离了他们的生活。她心灰意冷,把剩余的股票都交给儿子打理。她觉得对不起儿子,从此在儿子面前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儿子和女友的关系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来得越来越少。她听儿子说,女友想知道他的股票情况,他不肯。他觉得爱情跟金钱无关。其实,儿子也许怕女友知道真相后,离他而去吧。但是,不告诉她真相,她就不会离去吗?彼此之间没有了最起码的信任,这段关系就走不远了。她有了危机感。
她去弱弱地问女孩:你们可以在这套房子里结婚吗,就留给我一间小房间?女孩没有回答她。
他们终究还是分手了。那天,女友是泪流满面地离开他们家的,连蹲在门口的豆豆,眼里也噙着泪花。它仿佛明了一切。后来,女友还来看望了豆豆几次,但都是让儿子带豆豆在楼下见的面。再后来,女友把他的红色马六还了回来。儿子失去了女友,也失去了跟外界唯一的联结。
……
儿子的痛苦和沉沦,让她如坠深渊。她觉得儿子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害的,也包括她。
她恨他,也恨自己。
她一直沉浸在深深地自责中,直到今天——她签了这份购房合同。
造化弄人,她辛辛苦苦折腾了一辈子,曾经风光无限,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套房子,却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得到了,也终究会失去吧。
谢天谢地谢父母!
从明天开始,她不必再那么自责。
从明天开始,她不必再那么忧虑。
这套房子就是她给儿子的补偿,是儿子未来生活的保障,即使他的股票养不活他自己,也无妨。
她的心终于踏实了,连心胸也顿觉开朗起来。
剩下的路,就让儿子自己走吧。炒股是他的选择,结婚与否也将是他的选择,他有权决定自己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只要他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她需要做的就是默默陪伴吧。车窗外,霓虹闪烁,万家灯火,每个家庭都在演绎着他们自己的故事。
她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那一盏盏明亮的温暖的灯火,像星辰像大海,像陪伴像等待,像儿子眼里曾经的光和她心底的花火。
从未泯灭过的希望之火。
……
后来,儿子的股票开始赚钱了。他很稳,而且不贪,很注意规避风险,父母的经验教训他应该是刻骨铭心了吧,他看上去越来越成熟了。
他本来就是个大方的人,对人对己都大方的那种,而且心性善良。现在,只要他赚了钱,他就给家人买东西。他给他的父亲买了衣服,给爷爷奶奶发了红包,还给她买了好多好吃的。
或许,他也想通过这个方式得到大家的认可吧。每年夏天,一波重要的操作结束后,他会飞到海南的亚龙湾希尔顿酒店住上几天。他说,这里让他很放松。无边的大海和温柔的海风,可以消除他征战股市后的疲乏。
这是他以前和女友曾经住过的酒店,也是在夏天。或许,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怀念和祭奠他失去的青春和爱情吧。她呢,现在心平如水,每天守候着儿子和豆豆,过着最平淡的生活,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