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阳光像桨一样倾斜着,午后的时光像是镀了一层情书滤镜,美得不可方物。然而,小巷里的人却不是那唯美的派生物,尤其是那儿的女人,攀谈起来简直要把平静划开一道道裂缝,紧接着破碎,崩塌。
这儿的每户人家都靠卖菜为生,小巷多是他们睡觉的地儿,而菜场才是真正的圣地。
卢家祖上就是做豆腐的,说来也巧,他们家的人个个白白嫩嫩,看着炸肉圆的婶婶那叫一个羡慕,总撺掇着小幺女覃萱和卢家二儿,高材生卢洲白,两人也因此一看见就别扭地低头,连打招呼都不敢,说来萱儿中意的是那少年郎的大哥卢乔,却无奈有个多事粗糙的妈,屡屡让自己陷入尴尬。
萱儿把这份真挚的情感埋在文字里,无人知晓。含蓄多情的样子在深夜叫人怜爱。
卢洲白此人,遇事唯唯诺诺,从不肯给个明确答案,高中毕业也无心上专科学校,还在心里自诩最喜欢就赎前的阿米尔,他认为自己就是阿米尔,而等着他的女人也一定是美丽聪慧的。
卢家每日凌晨就起来做豆腐,自家做的卤底豆腐,很有豆腐味儿。大家就认这个味儿,除了豆腐好,还因为这大儿媳妇长的真是比豆腐还白嫩,简直就是现代版西施啊,其他男人渴望来买豆腐,只为瞧她一眼,回味同她交接袋子的瞬间,那感觉叫他们神往。
可女人们多鄙夷她,不仅因为嫉妒她的美貌。
其实这卢家大儿并不是卢老亲生的,是他前妻的孩子。乔湘可是个胆大的。那时大儿卢乔才刚满月,据说她是看上了县里一个公务员,连夜跑了。
卢德胜气急败坏,他极爱面子,得知和自己同床而眠的女人竟是这等下贱,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他更气的是,那臭娘们嫌他穷,嫌他没本事,这是关乎男人尊严的问题,可天杀的荒唐,他居然将所有的痛苦都加在卢乔身上,让他初中毕业就回来“继承家业”,要知道,卢乔自小聪明过人,有灵气,比二弟高的不是一个档次,即使老爹对他不闻不问,他依然过地快活。
林妙音打小就爱跟在卢乔后面,卢乔去哪,他就去哪,那是她的天,女孩早熟,心里其实认定了卢乔的。久而久之,卢乔也有些在意起她,两人也偷偷初尝禁果,好不甜蜜。
一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天边雷声大作,闪电照亮了小巷,林妙音冒雨来找卢乔,告诉他,她怀孕了。
突然间,一到惊雷响过,两人浑身湿透,却十指相扣的紧,即使一言不语,妙音也能从卢乔坚毅的眼神中知道,她的男人是条汉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婚礼也是仓促一办,好在新娘子不在乎,两人的小日子甜到犯规。旁人见了,也觉得玩笑开不起来,无趣极了。
覃萱在那天哭了好久,一个人。
见大哥大嫂如此恩爱,卢洲白也有些羡慕,长长在书里寻找自己的心仪女子,淡淡的哀愁面容,竟添了几分清雅的英俊,侧脸勾勒出最完美的线条。
恰巧,此时萱儿来他们家,说是肉圆炸多了,送点过来。她当然有自己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想看看他过的可好。
只是他不寄情于她,再多的努力,他也无意偿还。这一点,萱儿知情无疑。可她就是忘不了,放不下。
又是一年,卢乔的女儿杉杉都会叫爸爸妈妈了,可林妙音却在这时染上重病,卢家的豆腐铺子都快盘出去了,也没能挽回她的离开。
爱妻死后,卢乔终日以泪洗面,一岁的杉杉也成了没妈的孩子。卢洲白的妈妈丁四娘看杉杉实在可怜,就自己抱去抚养。
卢洲白在送葬时心里想的是,有关爱情,一切都太难预料,他虽然会羡慕甚至嫉妒大哥的幸福,但他同样祝福大哥,同样被他们的真情打动,可现在,除了抽噎,就是凄凉。
他不太敢相信爱情了,大娘对父亲的背叛,大嫂的离开,仿佛一切都是转瞬即逝,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萱儿的心情又有谁能知道,事实上,从没有人问过她,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小的时候,林妙音喜欢跟在卢乔身后,她性格软弱又容易害羞,每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玩,她们笑,他们跑,他们闹,这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现在林妙音虽然死了,卢乔的心还没变,她对于爱情,骨子里还是纯洁忠贞的,不会强求,更不懂乘人之危,所以即使这样,她也依然默默地在一旁守护着他。
从不越界。
三个月后,卢洲白外出求职,想要闯出一番新天地。卢乔依然卖着豆腐,只是嘴角的苦涩还是掩盖不住,杉杉的笑有时也能让他暂时忘却伤痛。覃萱还是喜欢写写东西,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一如她给人的样子,温凉如水。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却又好像没有。
谁知道呢?
人生就像林妙音的死,我们不会知道,在最幸福的年华,老天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