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故事

 我一直想写点东西,但又一直懒得动笔,近期看了许多别人回忆的故事,就想着把自己的故事也写出来,权当给自己留个纪念吧。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相反,我觉得没有人比更跟倒霉,我很小父母就分开了,在同龄人都躲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卖萌的时候,我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在长辈面前如何表现的乖巧。不过,大概是我天生愚钝,直到我现在已经成年,我仍然不知道如何花言巧语的哄长辈开心,七大姑八大姨,给我最多的评价就是,文静乖巧不爱说话,班主任在学生手册每学期最多的评论也大都是,该生性格内向,学习认真刻苦。可是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性格活泼,大大咧咧,倒不是说身边的亲人不熟悉我,大抵是我早就学会了用不同的面具去面对不同的人。父母离异带给我最大的改变就是早熟而且极其敏感。这可能也是我导致我性格极端的直接原因。


我小的时候,大概是7岁之前,那时我爸还没有再婚,我也没有体会到父母离异带给我的变化,爷爷奶奶依旧很疼爱我,爸爸也很宠着我,可能是觉得亏欠了我太多,家里人都变着法惯着我,那个时候的我,可真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稍有不顺心就躺在地上打滚哭,觉得自己就是天王老子,天不怕地不怕,那个时候我们住在老家,有一天自己要看电视,去插插线板的时候,出了意外,可能是因为电线老化了,也有可能是露电了,总之就是整个人被电倒到了地上,那时候也就是个几岁的孩子,当场咆哮痛哭,爷爷心疼的把我弄到院子里在地上铺了一张凉席让我躺在上面,邻里乡亲全跑来看我,现在想想总觉得怪怪的,但那时候的我哪里想那么多,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要吃冰淇凌,结果最后因为浑身没劲,冰淇淋还是被我爸吃了。现在我右手的小拇指依然有一块疤,见证着我当年的英勇。
我爸再婚了,继母是亲戚介绍相亲认识的,在这之前,我爸认识过一个阿姨,我对她的唯一印象就是她孩子很多,有一天她给我洗脚,还给我梳了头发,我心里还美滋滋的,结果,没几天我爸就不许我在提那个阿姨,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继母和我爸认识的具体细节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某一天在兰州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全回来了,好像是两家见面,我只记得那天房间里全是香烟的味道,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我窝在奶奶的怀里,感受着奶奶的温暖,她摸着我的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后来,一切都很顺其自然,他们结婚,然后有了新的小孩。
我小的时候很怕继母,大概是他们总背着继母跟我说,让我乖一点,然后又看着我说,可怜,眼里满是怜悯。大概那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不同了,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娇惯的小公主了。继母很爱赶紧,床上收拾的总是一尘不染,我小的时候从来不敢坐他们睡觉的床,他们的孩子,也就是我妹妹满月那天,我身体不舒服,就请假回了家,所有人都忙里忙外,进进出出,家里的一个姨姥姥看见我来了,忙问我,怎么回来这么早,我说身体不舒服,姨姥姥关切的让我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因为我睡觉的房子挤满了人,没办法只能睡在继母的床上,那个时候的自己,现在想来真是可怜又可悲,我扭捏的不敢躺下,甚至连坐在床上的勇气都没有,继母站在边上,冷嘲热讽的说,别管她,装的。后来,我还是被姨姥姥拉着躺了下来,继母满脸的不高兴,我也不敢在躺着,就躲到院子里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了。
有一次继母要回娘家,我爸借了摩托车,但是,摩托车上做的人有限,我爸就把留到家里,托付给了邻居,他载着继母,继母的儿子,还有他们的女儿,我扒着车死活不让走,邻居就抱着我,把我的手掰开,我躺在地上拼命的哭,我以为我还是那个只要我一躺在地上哭,爸爸爷爷奶奶就会来哄我的小公主,但是,那天没有,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个闷热的午后,摩托车卷着午后的尘土和他们远去的背影,那个时候我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的背影,第一次有了我是一个外人,他们才是幸福的一家人的感觉。那也是,我真真切切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绝望,因为面对一个不到10岁的孩子的哭泣,我爸竟然连头都没有回,就带着他幸福的一家人扬长而去。那天,以我一个人躺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哭到没有力气,脸上沾满尘土而宣告结束。没有人来哄我,我就那样,一个人躺在地上,直到夕阳西下。


小的时候,我一直和继母的儿子睡在一起,老家的冬天出奇的冷,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般是一人一床被子,然后我们的上面在压一层厚厚的被子。有一次晚上睡觉,继母的儿子把上面压风的被子全部卷在了自己身下,我喊他,没人应,就想着自己把被子拉过来,可是他死死的压住,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还是故意的,我爸和继母在外屋看电视,我提高声音,希望他们可以听到然后进来帮帮我,可是喊了几分钟,没有人来,仅仅隔了一堵开着门的墙,我不信没有人听到,也许是真的没听到,那天晚上我裹着一个被子,在河南冬天的夜里,瑟瑟发抖了一个晚上,那以后,我没有在想让谁帮帮我,更多的是和继母的儿子打上一架。
还是一年冬天,天气很冷,外面飘着雪花,地上的雪也积了厚厚的一层,我爸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我忘了自己当时在干嘛,只记得我爸回来就怒气冲冲的给了我几个耳光,我被打的躲到了两个柜子的缝隙中间,呆愣愣的不敢出去,后来我爸怒吼着让我去关门,我颤颤的关门,我爸反手又给了我两个,那天晚上,我躲在被子里,觉得眼泪都要流干了,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打,一共五个耳光,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可笑的是,我直到今天,都不知道为什么挨打,那件事的第二天,继母笑着问我爸说,你知道你昨天打xx (我的名字)了吗,我爸一愣,继母接着问为什么打,我爸讪讪的说,她说了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以后再说,我照样扇她。我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爸也没有在像那晚一样扇过我。直到今天,我依然很想去问问,我到底说了做了什么,让他肯那样狠心打了我五个耳光。
有一天,继母和她的妹妹去赶集,回来的时候,给了弟弟一个铅笔盒,是布的那种,我愣愣的站在那,心里充满了嫉妒,几分钟后,继母突然转身从衣柜里又拿出一个,扔在我身上,冷冷的说,给你的,把脸掉的那么长给谁看。我拿了笔袋转身走开了,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傻,明明可以拒绝,结果还是拿了笔袋,可能,这就是小孩子吧。勇猛的天真。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姑姑回老家接走了我,走的时候,邻居都说,傻丫头,哭什么哭,你是享福去了。后来长大之后,我再回想起那时,真的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姑姑把我接来了兰州,我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老家小学的时候不学英语,到了这边,五年级早就已经开始学习英语,爷爷急得要死,到处找补习班让我补习,我的第一个补习班,是在图书大厦的某层楼上,第一次报名,爷爷穿着自己的军大衣,颤颤巍巍跟我上五楼,他有哮喘,不能剧烈运动,可是就是那样的情况,为了孙子的学习,他颤颤巍巍的跟我上五楼,喘着粗气,从一个手绢里哆嗦着拿出一叠钱,给我交了学费,说实话,在那个补习班我一点也不快乐,那个时候,爷爷奶奶家没有洗澡的地方,自己也不注意卫生,可能真的是脏脏的吧,再加上没有英语底子,学习极差,班里的人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有几次我坐在第一排,一个女生来晚了,老师让她坐在前面,她皱皱眉,撇着嘴说,他身上好臭,我不想和她坐,后来,一个男生跟她换了座位,她坐下的时候,我清楚听到她和旁边的人说,你们都别和她玩,她好臭,那个男生坐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往里挪了挪,因为觉得我好臭。后来,有一次,上课老师听写,我和那个女生都写得不好,被老师留下背单词,第二天,依然听写,我写了全对,那个女生依然是不好,老师说让我选一个贴画,贴在本子上以示奖励,那个女生撇了撇嘴,抱怨到,她抄的,我急忙辩解,我没有,我昨天背了一个晚上,大抵是自卑心在作祟,我辩了几句,竟没有说过那个女孩子,那个扎着马尾的女老师,拍拍我的肩,对那个女生说,人家是凭真本事得来的,你有事也考全对。我记得那个女老师她姓马,她给我的贴画我依然保留着贴在我的字典上,是她第一次给了一个女孩自尊,让她在其他人面前免受屈辱。时至今日,我也依然不能对那个女生释怀,就是因为她当年的一句话,让我很久都在自卑中度过,很长时间不敢穿短袖,也不敢和其他人亲密接触,因为我觉得我好臭。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可以这么坏,原来人心真的这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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