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完《檀香刑》,心中的气还没捋一捋,就听闻一位哥哥去世了。打开门,就能听见街上已经吵吵嚷嚷起来了,本来这个点,大家早已进入了梦乡。
年关当下,大家就图个吉利平安,“死”这个字对于农村人说还是很晦气的,或者说是忌惮。在这个过年时东西用完了都不能说“完了”,而是要说“发财了”的小地方,死了一个人,会是十里八乡的人好几个月的谈资。
尽管他是个傻子,尽管他三十岁未婚娶,尽管平日里他在大家眼中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可是,他死了呀,你知道吗,他死了,在正月初五的日子里死了。
他的死,于他,于他的父母,于他的弟弟,都是一种解脱。他的一生简直没有亮点,大家也只是说,那是彪家的傻儿子,很少有人知道他叫桂林。
小学学《桂林山水甲天下》,我觉得桂林是个好地方,可偏偏那个傻哥哥叫桂林,尽管我从未叫过他哥哥。他八九岁还在他妈身上背着,他十一二岁还不会自己大小便,他十五六岁终于知道了不打人。
自从他不再打人,好像他就消失了。人们再次谈起他来,是因为他真的失踪了,三四天没回家。知道他走不远,他爸妈在卖挂面的空档就询问大家有没有看见他家的傻儿子。还好,有一次认识他的人在别的镇把他带回来了,有一次在路上他爸妈从别的镇卖挂面回来恰好碰上了。
你看,人们说傻子有傻福。他迷路的那些天,也没有饿死冻死。大家议论待他父母百年后,他的弟弟定不会照看他时,他竟自己走了,完全没预兆的。
想起小时候,他看见我就叽叽哇哇的叫,一张白净的脸上挂着鼻涕和傻笑,我总是害怕地躲开。我想,如果不是别人说他会抓咬人,我一定会跟他玩,因为没人理他,他总一个人玩,我也是一个人玩。
之前见他,他总是一个人躲在一旁发呆,大冬天里,也只穿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身上套着一件全是线头的薄毛衣。吃饭时,他也总自己端着碗蹲在地上吃,筷子胡乱的握在手里刨着米饭。
天又洒起了小雨,但明天照样是一个暖晴天。奶奶说,你一升天就会投胎。祝福你,下世再不遭此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