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和朋友小芸带着她的小孙女儿出门散步,走到广场的一角,看见那里有一棵小榆树,它并不太高,上面星星点点挂着几颗榆钱儿,淡淡的绿色,在浓绿的叶子衬托下,显得那么害羞,我们走过去,坐在树下的椅子上聊着天,觉得舒适又惬意。我随手摘下几片榆钱儿,递给小姑娘,她疑惑的看着我,我说:“好吃,你尝尝。”他很不相信的看着我,我拿起几片榆钱放进嘴里,轻轻咀嚼,齿颊留香,那甜甜的味道,让小姑娘也眉开眼笑:“没想到树叶还这么好吃”,我笑了,现在的生活水平好了,孩子们不像我们小时候了。思绪仿佛是一次幽远的笛,在这样一个有月的晚上响起,带我飞回到童年,飞回到故乡,飞回到舅爷家门前那几棵老榆树旁边……
那是怎样的老榆树啊,是我见过的最高最大的老榆树,树干比我那时的腰还要粗,他不是笔直的,而是向路边倾斜着,准确的说是四棵老榆树,他们都一样的粗壮高大,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那里整日鸟雀成群,成了小鸟的家,也是全村孩子们的乐园。
春天树上挂满榆树钱儿,一嘟噜一嘟噜的。它们在微风里摇曳,在阳光下闪着淡绿的光,那明亮清新的颜色是那么养眼,以至于我在那里走过,眼睛一直盯着那些榆钱儿,那些圆圆的小东西是那么好吃,甜丝丝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因为树太高了,平时根本够不着。像我这样的小不点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满树的榆钱垂涎欲滴。
那些十几岁的男孩子就不一样了,他们会三下两下就爬到树上去,灵活敏捷的像一只猴子,它们会爬上树去,会折下一些小枝杈,扔下来给我们这些等在树下的孩子们,有时候遇到力气大的男孩儿,折下来的树杈也会很大,我们围上去的孩子,有时会抢起来,抢到的欢天喜地,抢不着的抬头仰望,继续等着。那一张张天真的小脸,那一双双期盼的目光啊,至今难忘。那时在我心里那些会爬树的孩子是神一样的人物,我也试着爬过,每次都没有爬上去。
当我幸运地拿到榆树钱儿,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坐在大树下,用胖胖的小手去把榆树钱儿撸下来,往嘴里送,大家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吃光了,这时候我们就在树下的阴凉里玩起来,有跳皮筋的,有跳绳的,跳房子的,还有玩过家家家的,童年的很多快乐都和这几棵大榆树有关。
我家和舅爷家住前后院儿,每天清晨我是在鸟儿们欢快的叫声里醒来的,我总是匆匆地吃过早饭就急急忙忙地去大榆树下玩儿。一玩就是一天,中饭和晚饭都要妈妈喊了我才回去。那里有无数的玩伴,有玩不够的游戏。
有一次我和伙伴们玩捉迷藏,我藏进了舅爷家的麦垛里,可能是隐蔽得太好了,小伙伴儿们谁也没有找到我!闻着淡淡的麦香,竟然在麦垛里睡着了。晚上吃饭了还不见我的影子,妈妈和姐姐们到处找我。当大家把我从麦垛里找到时,我睡得正香,“小脸儿红扑扑的”。是姐姐把我背回家的,妈妈嗔怪地戳一下我的脑门儿:“你呀,也不怕被耗子啃喽!”
记得有一次父亲给我拿回一大枝榆树钱,我高兴的像过年一样,我用小手把榆钱撸下来,竟装满了一大盆,妈妈用玉米面把榆树钱儿裹成面糊,给我烙了一顿榆钱饼,那种焦香松软、那种淡淡的甜,一直让人回味,长大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这几棵大树的主人是舅爷,我奶奶的亲弟弟,他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在战场受过伤,行动有点不方便。在我的记忆里,舅爷是一位不善言谈但很慈祥的老人。大家茶余饭后聚到大树下,舅爷总是给大家准备小凳、茶水。孩子们眼馋树上的榆钱儿,爬树去够,舅爷总是笑着看着,他不心疼大树,他说“榆钱儿好吃就这么几天,过劲儿了就不能吃了,谁能摘到就摘吧!”倒是担心孩子们会摔下来。有时候看到我没捞着榆钱儿,舅爷会悄悄地给我一把瓜子或者花生。
缓缓而逝的岁月,就像悠悠飘远的笛声,就像哗哗流过的河水。不知不觉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初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我常常怀念童年,怀念舅爷家门前的那几棵老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