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楼月谁曾忆
——记李煜
他形单只影,倚靠在栏杆上,只是怔怔地盯着手中的酒杯——呵,还是难逃一死么!他抬头,看到明月依旧皎皎地挂在寂寥的夜空中,静静地看着人间的悲欢,一如当年旧时光……
七夕降世的他,似乎注定要成为一名浪漫风流的词人,奈何命运捉弄,生长在帝王家的他,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宫中,有楼宇无数,却也有高高的墙。墙外之人,只道墙内荣华富贵,却不知其中辛酸:他的一生,早已被设计好,而手足亲情又寒于冰。对于生性潇洒的他,纵有贝阙珠宫万千,也不过浮云。
但是他妥协了,他走上了皇位。心思细腻的他,早已看透宫中炎凉——或许,还不及那凄冷的月光有温度。他不甘命运的摆布,终日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日日笙歌,彻夜无眠,醉于温柔乡,不问政事。朝中大臣纷纷摇头,叹一声昏庸。他却知道,自己本非治国之才,笔尖的柔情才是他一生的寄托,志不在此,又何必强求!他喜欢深夜登楼,对着清冷的月光,诉尽衷肠……
只不过,那时的他,还是一代君王,可以肆意贪欢,如在仙境。
只可惜时光匆匆,林花早已谢了春红,草露已凝重霜,风月已将家国天下耽,山云淰淰也难掩盖心中寒——他,终究只是天地间的过客,而南唐的一切,于他,就像是浮生一场梦,不过如梦似幻,一晌贪欢。
沉醉了那么久,梦,也该醒了……
这江山,终究是因他的浪漫丢了,反正他也不屑,丢了就丢了吧,但,他到底不是豪迈的,故国之思一直萦绕在心头——汴京可曾及金陵万分之一!堂堂君王,却沦为阶下囚,犹如天堂地狱。能陪着他的,只剩朗月高楼了。
他登上高楼,遥望明月——和在故国时一样的明月。他想:玉砌雕栏应该还在吧,只是没有我,一定很落寞吧!曾经风光冉冉的他,现在呢,妙舞何处扬,笙箫今何方?
他早已泪流满面,止住思绪。今天,似乎又是七夕呢!他转头,当初陪他一起作词歌舞的人早已不在,正如今晚没有繁星相伴的孤月。他自嘲地笑笑,目光洒向远方,明月照着大江,长河绕着山梁,纵有千般不甘,也不过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徒增怅惘。
罢了,罢了,他晃着杯中清酒——酒是好酒,只不过他何德何能啊!他举杯,对着明月,似在敬那遥远的过往。一仰头,毒酒尽数入肠,不觉腹中断肠痛,只觉心中憾恨难了。
酒杯从他手中滑落,殷红的血染了一身华服,也晕开了青史上凄美的一笔。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可是,那楼,那月,早已深深烙在心上,刊于史册,一世隽永。
一生坎坷爰其还?当如明珠熠熠煊。怎奈春花秋月早已了,只余绝笔含恨终清婉。
一颗本应冉冉升起的明星,陨落了……
那楼,默默地立在风雨中,见证着荣辱兴衰;那月,静静地挂在夜空中,看着离合悲欢。
只是,楼在,月在,人,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