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我家住在离县城近十公里的农庄,父母终日在生产队里忙着种菜,很少有空带我去县城里赶集。在我五岁多时的那个夏天,某日从县城来了一位远房的姨,见我乖巧,心生欢喜,说服父母要把我带到她家住段日子。父母虽有不舍,但想着姨喜欢我,她家里宽裕可以让我享福,也就同意了。姨在县城里守着一个小摊卖着香烟、打火机、小首饰、扎头绳、针头线脑的,来往人多所以生意不错。每日她都变着花样给我弄好吃的,就拿米线来说,能弄出好多吃法:小锅米线、汆肉米线、杂酱米线、焖肉米线、豆花米线、稀豆粉米线、臭豆腐米线......真得是好吃到每一次都能把汤也喝的干干净净的。
没过几天幸福快乐的日子,就开始想念父母了,特别是一到黄昏。给姨说我想回家了,把我送回去吧。姨敷衍着随口答过几天吧,现在没空。第二天照例又做了更多好吃的不说,还买来木瓜水、米凉虾、冰棒之类的零食让甜美陪伴我。
当想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时,我选择了悄悄地独自回家。 从县城到我家近十公里的路,是一段蜿蜒向上的土路,路两旁种满了庄稼,半道上有一个很大的弯道。弯道边上有一棵长了好多年的芒果树,妈妈曾经对我说过,她像我一样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这棵树就有这么大了。芒果树树干粗大,要好几个大人手拉手才抱得过来;树枝遒劲,绿荫蔽日,除它外,整条路上再无一棵树。赶集的日子,人们背着背篓装了满满的山货、土产去卖,然后又把卖得的钱买了盐巴、肥皂等日用品以及家里小孩子爱吃的几颗糖和男人爱喝的酒。无论是进城还是回家,路过这里行程近半,都要在这歇歇脚、躲躲凉。时隔多年,不记得年幼的我哪来的勇气在烈日炎炎下怎么不顾一切走了那么远的路一心要回家。只记得眼睛被烈日刺得眯成一条缝,一片亮恍恍的,汗水流到眼里的刺痛,流到嘴角的辛咸,嗓子冒着火的焦渴,衣服湿了粘粘糊糊的紧贴后背,又干了,深色衣服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记。一路紧走,不敢停歇,连半道的绿荫也没让我贪欢片刻,就怕姨把我半路上截住不让我回家。
自此,再不让人把我带离父母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