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到好处的巧合,多半就是处心积虑的结果!
盛景伦不知道京兆尹的人怎么会知道燕妃娘娘在这里?又这么天降神兵,一大早就出现在他偏僻无人的小屋?
这些盛景伦都来不及细想,燕妃娘娘就被众人前呼后拥地给接上了轿,送进宫里去了。
盛景伦甚至都没有看到轻荷的面,此时他已经知道事情哪里不对劲了,可是他还不愿意去相信这样的猜测。
两天后,皇上的恩旨下来了,盛景伦单枪匹马打退刺客,救燕妃娘娘有功,赏赐金银财帛无数。
宣旨的李公公刚出盛府,许多围在盛府门外的下人眼线就纷纷回去报信了,冷寂一段时日的盛府又开始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登门拜访的官员是络绎不绝。
盛老将军却在接到圣旨的当天就病倒了,盛府关起门开来,谢绝见客。
盛府的拜贴堆了一摞又一摞,却没一个人能跨进盛府的门,外面的人议论纷纷,盛府却一直闭口不言。
此时又不知从何处传出消息来,说盛景伦与燕妃娘娘是旧相识,私交甚笃,此次救驾不是巧合,而是盛景伦早就窥伺燕妃娘娘的美色,一直对燕妃娘娘贼心不死!
正所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坊间流传的速度又快,各种话本子和戏台就争向出台了各种版本,清新的,香艳的,当然,主人公都不能直接是当事人的身份,而是另一层身份代替,否则就范了天子的颜面。
一些嗅觉灵敏的官员隐隐预感到,京城要变天了。
宰相裴文玉今日心情颇好,一手拿着一把鼻烟壶,走至堂内,顺手摘下盆栽里的一片嫩叶,捻在手里,五指渐渐发力,不消一刻,绿叶就被碾碎了踏在脚下。
当年,裴文玉还不是宰相,他膝下只有两子,大儿子是正房嫡出,名唤裴风烟,自小受他器重,六岁启蒙,十七岁就中了举子,他是花了大心血培养这个大儿子的,一直寄予厚望。
天有不测风云,在裴风烟二十岁时,因和朋友吃酒醉了,当街调戏了一个小妇人,裴风烟见这小妇人生的年轻貌美,起了歹心,一直强拉着不放手,在一众损友的起哄下,裴风烟借着酒劲把小妇人掳到花楼里玷污了清白。
谁知这小妇人是个坚贞不渝的,眼看自己已经议亲,马上到了出嫁的日子却被歹人所害,一时想不开自尽而亡。
裴风烟吃醉的厉害,第二日醒来方才发现小妇人已经死了,花楼里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人多口杂,死了人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
杀人偿命,不管是朝廷命官还是平头百姓都不能逃脱罪责,何况这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裴文玉豁出老脸各处求情,打通关系,最后判裴风烟充军。
裴风烟被送到盛老将军的军营中了,裴文玉领着爱子在盛老将军面前百般叮咛,直到盛老将军同意保证会把裴风烟安全地带回京。
可是三年后,裴文玉等来的不是爱子回家的消息,而是一场噩耗,裴风烟战死沙场了!
那场战斗十分惨烈,盛老将军和盛景伦都有负伤,将士们死伤惨重,裴风烟本来是在军队后方负责补给,这里比前线打仗的将士相对安全些,可是敌人浑水摸鱼偷袭了这里,五千紫金国将士无一生还!
紫金国这次是胜了,但是胜的惨烈,裴文玉一直心心念念的大儿子,却连尸首都没有找到,自此以后,裴文玉就恨上了盛老将军一家。
不过那时盛府满门圣眷正浓,裴文玉却在礼部任副职,论资排辈他都不能在盛老将军面前说什么,自然只能把这份恨深埋在心里。
可是风水轮流转,官场的事本来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正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在天子猜测盛景伦的同时,燕妃娘娘私下主动对他抛出了橄榄枝,虽然他不知燕妃娘娘有何目的,可是他和燕妃娘娘的目标是一致的--整垮盛府!
燕妃娘娘是天子跟前最受宠的妃子,他是天子倚重的宰相,他们可是强强联手,盛府这次可是有嘴都说不清楚了。
裴文玉冷哼一声,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屋漏偏逢连阴雨,半个月后,有人举报盛府私藏兵器,有不轨之心。
这下连天子有心庇佑都说不过去了,言官们也闲不住了,一个个口诛笔伐,盛府从一开始的军功卓著,满门荣耀,沦为现在的人人喊打的局面,可即便是如此,天子依然对盛府没有任何处置。
一石激起千层浪,与盛府有牵扯的武将被暂时压制着,以裴文玉为首的文臣却蠢蠢欲动,一直没有放弃对盛府的讨伐,朝堂出现两边僵持不下的情况。
荣亲王府的老王爷一向与盛老将军交好,看到此情景心中一片凄凉。
盛府如今已是众矢之的,天子若是早早发话把盛府的案子交由刑部审理,以盛老将军的军功和为人,这次事件虽然不能草草了事,但也不会发酵至现在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天子究竟在等什么?莫非……?
老王爷想起二十五年前先帝处理魏延杰一案,也是如此的景况,也是如此的手段,现在的盛府与当年的魏延杰何其相似?
老王爷也坐不住了,吩咐下人备马连夜去了盛府。
佳宁宫内,燕妃身着一身红衣,散着发,赤脚站在殿门的栏杆前,佳宁宫是皇宫里建设高度仅次于摘星楼的宫殿,登高望远,从这里能一直看到盛府的门楼。
如今夜色已深,盛府也同往日一般亮起了烛火,经历了那场祸事之后,燕妃原本是极讨厌火的,可是她却每日都要登上楼台看看盛府的烛火。
只有这样,才能时刻提醒她,不能忘记那些血海深仇,提醒她欠了她的,一定要一一讨回来!
“燕妃娘娘,您怎么又来了这里,天气凉,咱们回去吧!”宫女紫莹拿着披风细心地给燕妃系好,一低头才发现燕妃竟然光着脚,惊呼一声:“娘娘,你怎么……”
燕妃却打断她的话,听着耳边呼呼的响声,低声呢喃了一句:“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