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又阴晦了,竟然还下起了小雨,天气预报真是这样的准。但这样的天气丝毫不影响我回老家的心绪。离老家愈近,油然亲切的情感便浓郁了一分,渐渐充盈了此刻的心。年三十了,午后的三点多,或许,我是回到老家最迟的那个人。但我毕竟是回来了,和所有回乡的人一般,开开心心欢欢喜喜回来过年。
踏入故土,首先要做的事是上腊坟。到了镇子上,没有先行回到老家探望母亲,而是径直奔向大横山。父亲在那里,父亲的父母亲也在那里,他们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后代来祭拜已经很久了。既便彼此隔着厚土,我仍真切地感受他们就住在里面,虽然,他们已没有言语,此刻无法来表达他们的情感。但他们的形象,在我抵达的那一刻,异常地清晰并且生动,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不曾那般遥远。
清明的时候我是来祭拜过的。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坟茔的周身又长满了荒草杂树,毫无遮掩地诠释着久别的荒芜与寂寞。其实清明时清理过,可是时光让它又恢复了往昔的模样。是风是鸟携来了这些已毫无意义的种子或者是原先的根未曾除尽又萌发了?都有可能。生命是无处不存在的,所有的生命都有它的生长周期及它的生长方式,这很正常不过。
大横山上依然还有陆陆续续前来上腊坟的人。浓浓的乡音一下子缩短了彼此的距离。彼此的笑脸是“亲不亲,故乡人”最好的感受。浓浓的乡音和脚下稔熟的土地一样,厚重、踏实,让人心生澄静平和。山上依然还有防火巡逻的人,每年这样的时刻都见过。但是我喊不出他们的名字,也记不清到底还是不是原先那一拨人。我递上烟,他们很客气地双手接了,眼里流露出的,是故乡人那份诚实,那份热情,那份自然而然的亲近。有的时候,熟悉,是不需要知道一个人的名字的;亲近,是不需要花太多的心计太多的代价就可以得到的。
烧纸、放鞭、磕头,所做的也只能是这些。望着坟茔上的荒草杂树,妻说,大春了,这些东西不能乱动,只能等到清明这一天才可以清除的。也罢,有些冥冥上的东西,不能不信。扫去拜台上的积叶,擦清墓碑上的刻字,至少要证明我们来过。生与死的界线阻挡不了这样的延续,无论时间空间怎样的变幻,这种亲情,是变幻不了的。
我对我的孩子说,当年,是你的爹爹带着我来祭拜他的父亲;现在,是我带着你来祭拜我的父亲;以后,你也会成为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