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雨,下起来是不爽利的,今日却反了常。
昨日竟有夏日暑热的感觉,翻看日历,夏至将至,时光却是一点都不相饶的。五月的春帷揭开,你心底的小小的寂寞的城,借着这春光,因着这雨,流淌着幽幽的香,揽着几缕罥烟,晕出一重重心事。
张爱玲说: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下雨不来。这样的期待,又是这样的无奈,又是这样一番荒寒心事,必须是这样一场雨,才可消解的。谁都不想辜负这样一群精灵吧,它们灵活地在天与地之间跃动,是难得的可爱。雨,把原本绿的染的尽数苍翠,明媚的淡黄,像盛在杯里的香片,红的花绿的叶零乱一地,辗转泥土间,绕出缕缕馨香。这可是那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记得《红楼梦》中有一个片段,写的很妙。在刘姥姥进大观园一章,众人在往藕香榭的船上时,宝玉道:“这些破荷叶可恨,怎么还不叫人来拔去?”黛玉却说:“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宝玉道:“果然好句。既你喜欢,便不拔了。”
此中种种温情,不必言说,只谈这意境,便蕴藏着千万种绕在心头的情趣。文人所感,常在虚空,每每对于常人来说无关痛痒的事物,总生出一段向往和欣赏来。
想那一池枯荷花,若悉数拔去,不说显的空落落的,也觉心中有异感。若留着,待到这样一个雨天,雨滴打在荷花,荷叶上,脆脆的,便是另一番凄美之感。这样,也不算辜负了彼此。
近日,再读《半生缘》,发觉雨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很常见,仿佛雨的出现,让世界和人生显的越发朦胧和神秘起来。而《半生缘》中,逢重要场面,都有雨的出现。世钧和曼桢的相遇,离别,重逢,其中都有雨的牵扯。开始不觉得怎样,越往后越发觉,这雨便是凄凉而悲惨的意象,缠绕着两人的相错,像彼岸花盛开时的浓烈,又像它的生生相错。两个人若是注定了不能在一起,那就仿佛世间一切和本体之间都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矛盾,拼凑,重叠在一起,像震天的雷,刹那间,就要把那残存的美好毁灭,到头来,只剩下那一具美丽的枯骸。
而于我,向来是爱雨的,下雨的时候,天与地都狼狈。这时,看这世界,犹如雾里看花,虽然朦胧,但却有一种清晰的美感。让人感觉,所有的悲伤都可以忘却,所有的怅惘都可以抛去,且听风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