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少年时,随父耕田亩,不问陌上花,倾力种稻菽。汗湿透鄙服,委尽劳力苦,驱散女儿娇,胜似男儿躯。
在我所有关于少年的记忆里,我是被当做男孩养着的。
那时我很“野”,在我妈眼里和嘴里都是“野丫头”“假小子”,其实我讨厌我妈叫我“假小子”。
那时,河滩里有我们抓螃蟹的惊喜尖叫,土堆上有我们滑滑梯带来的愉快欢畅……
记得最清楚的是整天和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爬树摘果、摸知了,那速度能和猴子较量。裤子不知磨破了多少,因为这个可没少受我妈的批评。物质困乏、生活艰难的日子里,我妈心疼我的裤子,却极少关注我那经常不穿上衣被骄阳晒得黝黑黝黑的蜕了皮的背。黑短发、黑脸蛋、黑脊背、配上黑短裤,我是村里最丑的假小子。
曾和小伙伴放学路上一起去“偷”地里的花生,被主人举报到我妈那里。放学回家后,我妈不由分说,拿起门后边的笤帚,狠狠打在我的背上、屁股上,并撂下狠话,“再去人家地里糟蹋庄稼,我不打断你的腿。”唉!还是我亲妈吗?不过,硬手腕,还是能一招制敌的,从此再不敢犯那样的错误。
最开心的事就是假期里和小伙伴们一起,边放牛边掏螃蟹的事。左邻右舍三五个同龄人一起,中午饭吃过后稍作休息,在一阵吆五喝六的吵闹声中,我们或赶着牛或牵着牛,到西山坡上放。每每这时,我妈都要嘱咐我别光顾着玩,牛肚子填饱才是正事,把牛牵到水草好的地方放,别总在山坡上,山坡上的草可喂不饱牛肚子。是啊!山坡上的草一天天被牛羊一遍遍咬噬,早已经干枯到仅能维持自己的生命了。
我们谈笑着,赶着牛队伍到西山沟,附近没什么庄稼,牛可以在山坡上、沟沿上寻找心意的草地,慢慢咀嚼青草,慢慢咀嚼时光。
我们几个男孩女孩就可以到小河里翻石头,抓螃蟹。其实,起初能抓到几只,回家后母亲盐水泡洗过之后,锅里倒少许油,把洗干净的螃蟹放进去,再放上葱姜蒜,炒到脆香,吃起来是很美味的,每次享受完就又想着明天放牛我要多抓几只。
再后来却很少能抓到,天天翻石头,小河里的石头被我们几个翻了无数遍,有时你刚翻过,她来了就又翻过来,这样频繁的翻动,有螃蟹也早跑没影了,哪里还能抓到呢!可那时的我们哪里知道这些,只用心寻找,感受那种偶尔抓到的收获和惊喜。
我们几个中,邻居家的锋是胆子最大的,他敢直接用手伸进螃蟹窝中掏,可有时掏出的却不是螃蟹,而是青蛙或蛇。每每这时我们都会吓得四散逃跑,锋却顺手一扔,摔进水里,任由所掏之物逃之夭夭。
其次胆子较大的就数我了,我敢直接用手抓螃蟹,红和霞翻到螃蟹就只有大喊:赶紧、赶紧这里有一只,快来帮我抓住。这时我就快去跳过去,瞅准螃蟹,一下按住它的背,拇指食指中指掐住它的背壳,拿起放进她们事先准备的塑料瓶里,这时我们所有人都会高兴的看着螃蟹在瓶子里游弋惶恐,四处碰壁。
“你家的牛不见了,赶紧去找找吧!”最会操心的红常常是玩时不忘正事,她会时不时跳出小河去看看大家的牛是否还在安全视野范围之内。
玩的最投入的军就因为忘记了正事,牛到人家地里吃庄稼,主人把他的牛牵走了还不知道,该回家时却找不到牛,哭着不敢回家,大家帮忙找到后,被人家狠狠批评过,又要让赔钱,军哭着求人家,并保证以后再不玩了,好好放牛,人家才放了牛,放了大家回家。
生在农家,就注定和土地有打不尽的交道。姐身体软弱,性情柔弱,不胜劳力,大多会被安排在家做饭,弟弟年龄又小,我则随父母下地干活。什么牵牛拉车、除草翻地、挖土栽种、培土育苗……一切农活差不多干了一个遍,方知干农活的艰辛,父母生活的不易。
书本上、老师口里的劳动最光荣,于年少的我是最大的欺骗,劳动最艰辛、最痛苦才是真实感受。
也许就是经历过那些四季风雨的侵袭,经历过双手在土里刨食的艰辛,才让我们的筋骨更为坚硬,也让我们的少年时光里、心灵里埋下了责任担当的种子,以至于走过重重岁月,我们都能担负起每段时光里该承担的责任。
是谁说,你的气质里有你读过的书、走过的路。我想说你的言行里、骨子里刻着你的童年印记,它彰显在你一生的为人处世中。
就像无论经历怎样的风雨、磨难,我依然持守对生活的热情、对工作的赤诚、对家人的挚爱。那是一份责任在肩的担当,那是一份炽爱在胸的使命,这一切都源自年少时光里身心在苦难中浸泡的结果吧!
庆幸少年时光中父母拿我当男孩子培养,竟然为我该有的优雅性情里平添了几分阳刚和豪气,也让我在悠悠岁月中更有底气和硬气应对人生中的风风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