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梦:梦里回到过去的某段时光里,和那时身边的人一起吃着你们都爱的食物,一如从前?
我常常做这样的梦。梦里️是一个又一个的场景……
那是儿时的老房子里,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小方桌前吃妈妈做的菜。肥瘦相间薄得像纸一样的烧白肉,夹一块热腾腾地放进嘴里,轻轻一抿,软糯的三线肉混合着芽菜的香气瞬间融化进舌头里,只留下咸鲜微甘的味道从口腔一直弥漫到胃肠。妈妈尖细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像是吃饭伴奏曲。同时很多双筷子在桌上你来我往起来,很多种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和饭菜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副热气腾腾的画面。
那是老房子旁边的街道上,我和堂妹手牵手走过淡灰色的水泥路到街边买一块钱一个的肉馅饼。饼在锅里慢慢由灰白变成金黄,韭菜和花椒混合着油的香气充斥在薄雾弥漫的空中。留着胡子的大叔用小钢夹夹起已炸成型的肉饼放到旁边的灶上慢慢烘干,等表皮彻底干燥酥脆后就做好了。我和堂妹捧着肉饼边吃边小跑回家,到家时饼已全部下肚。堂妹天生骨架小,糯唧唧的肉皱成褶子堆在手上,一捏下去几乎碰不到骨头,我也被妈妈催肥得胖嘟嘟的。我们两个小胖子抱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一直念叨着:“饼饼好好吃,饼饼好好吃…”,直到妈妈又给我们两块钱让我们再去买为止。
那是初中学校的操场边上,我和好友舒站在卖炸烤的小摊前。手掌粗大的摊主婆婆拿着外皮炸得焦脆的糯米年糕,用右手往年糕上刷她秘制的辣椒酱。辣酱在金黄的年糕皮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响,香气四溢。我和舒接过来后顾不得烫一口咬下,酥脆中包裹着软糯的年糕夹杂着麻辣甜咸的酱料味道猛烈地刺激我们的味蕾,直让我们吃得停不下来。几口吃完后,估摸着差不多到高年级的放学时间了,我们就跑到校门口打望,期望能碰到舒暗恋的那位“眼镜哥哥”。
那是高中的宵夜食堂里,上完晚自习饿得肚子咕咕叫的我对着戴白帽子的师傅高喊:“多放点儿臊子!”,胖乎乎的厨师笑呵呵地看我一眼,往刚煮好的白色米粉上浇上一大瓢香喷喷的肉臊,大声问:“妹儿,够吃不?”“够了,够了!”我忙点头,端起我的不锈钢盅盅乐颠颠地回寝室享用,那冲鼻的姜葱蒜香混合着各种调料的味道能冲淡我整个晚自习的疲劳。
那是大学校园里的糕点小卖部前,我和好友冰递出两张一块钱纸币让老板给我们两个老婆饼。老板把饼夹进两个棕黄色纸袋里递出来。我们接过后轻轻地咬上一口,那酥得掉渣的外皮和里面甜蜜细腻的糯米馅让我们露出满足的笑容。我和冰一边小口小口地啃着饼,一边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慢慢走,互相分享少女心事。冰说她很喜欢高中的某个男同学,但不能确定对方心意,而自己的妈妈认识那男生,觉得他家条件不好,让她少接触。我鼓励冰给那男生写信告白。冰在寝室里埋着头一直不停地写,写满了整整五页信纸,最后站起来“扑通”一声晕倒在地。冰苏醒后,我陪着她捧着书信,在冒着寒气的夜里找到一个深绿色的信箱筒,郑重地投了进去。
一个又一个的梦,像一张张泛黄的照片一一铺排开来,凑近些仔细看,能隐约看出些我们成长的轨迹。而猛然间梦醒回到现实的感觉,就像突然一阵风刮过,那些铺排好的照片呼啦啦一起飞向天空,四处飘散不见,而照片里的我们也被时光卷走去往各处。
回到现实的我想起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做芽菜蒸烧白了,忙着美容院生意的她几乎没有时间自己做饭。堂妹倒是一直胖着,现在是一家社区医院的医生了,亲和的长相让她很受患者的信赖。舒早在几年前就在成都定居啦,嫁给了一个做工程设计的戴眼镜的先生,结婚照里的她笑魇如花。高中时的学校早已翻新重建,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分校,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贴心的深夜食堂和食堂师傅。冰大学毕业后就回到家乡云南,和那个她写信告白的男生结了婚,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娃儿,她的妈妈得了一种脑部疾病,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直由她和老公照顾着。
是啊,我们都离开了,在我们各自的人生轨道上继续前行。只有那些混合着记忆的食物香气被遗留在原地,停留在旧时光里。它们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深夜进入我们的梦中,撩拨我们的味蕾,让我们想起那些过往的日子,那些曾有过的经历。而这些记忆也许就是我们这些平凡人在我们平淡的人生中留下的代表我们存在过的印记吧。
某天清晨我给冰发微信:“昨天我梦见你了,我们在一起吃学校的老婆饼,好好吃哦。”
隔了一阵后,冰回我:“我也梦见了,娓,真的好想你啊!”
心就在那一瞬间变得潮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