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在无聊时读书,这本三联版的《异端的权利》就是在我无聊的时候读的。
《异端的权利》,为著名传记作家茨威格所著。薄薄的,装帧设计的极其朴素。我一个人在屋里,无电视晃眼,无音乐扰耳,读的很投入。当最后合上书时,我的心完全被震撼了。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慷慨悲壮的勇士,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准确而优美的描述!我心里升起一股股隐隐的庆幸,亏得无聊,才没错过拜读这样一本好书。
每天上班的时候,常听见有人津津有味的谈论昨晚的电视节目。我在羡慕他们的同时,也偶尔会为他们感到一点点遗憾:为什么不读几本书呢?我偏执的认为电视太模式化,太禁锢人的灵性和想象力,它只会给人以感官上的愉悦。而真正的书籍却能启发人的灵性,它只是用简简单单的文字的组合便能传达出其它媒体所不能传达的许多东西。它带给人的回味是绵远悠长的。
但是转念一想,人家凭什么要去读那些枯燥乏味的文字呢?毕竟,斑斓的色彩和离奇的故事还是很诱惑人的。后来接触过一些朋友,和他们谈起读书的感受,竟颇有同感。一个人躺在床上醒来,百无聊赖之际,随手翻开一两本书,因为头脑里空空如也,所以一个字一个字都清楚的蹦进来。无论理解或记忆的效果如何,都比那些正襟危坐的读书要好得多。
但可惜的是,这样的无聊对我们来说太少了,我们创造了许许多多连自己都抵抗不了的诱惑。推杯换盏的酒楼,花花绿绿的广告牌,人来人往的街道和商店,除非手里分文没有,一旦能有机会出去走走,谁愿意形单影只的憋在屋里呢?
看来,无聊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它也需要我们有意识的去寻找。想不想无聊,想不想读书,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事情。
我其实从来就没有好好的学过语文,怕咬文嚼字,附庸风雅被行家笑掉大牙,但时间常会给人以深刻教训。不久前,我在打字时怎么也找不到怒不可“遏”的遏字,急的我造一个“遏”字的心都有了。后来问了朋友,才知道音为(e)而非(jie),奇怪的是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纠正过我,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这件事之后,我就变成了一条血吸虫,我不停的吮吸着,从书中汲取我所需要的养料。无聊之时,打开名著,在语言的密林中探索,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其乐无穷。
有些脍炙人口的古诗,常读常新,意味不尽。一生郁郁不得志的唐朝才子李商隐,有“沧海月明珠有泪”的句子,拆开来每个字小学生都会读会写,并无半点新奇怪异,可叫这个才子叠积木、摆七巧板似的一叠一摆,就不得了了。于是,众说纷纭,诸家蜂起。钱钟书先生道:“不曰'珠是泪'而曰'珠有泪',已见虽凝珠圆,仍含热泪,已成珍饰,尚带心酸,具宝质而不失人气”;葛兆光等人道:“皎月映于沧海之中,泪滴蕴于明珠之泪,珠有泪,传递了一种纯洁透明的伤感之情”。就这七个字,竟成了历代文人骚客攻不破的“哥德巴赫猜想”。
一度被炒的炙手可热的作家董桥,写起对人生的感悟那是妙语叠出,笔底生辉,好像有无数的小精灵飞出来。他感悟人到中年时写道“中年是天没亮就睡不着的年龄,只有感慨不会感动的年龄,只有哀愁没有愤怒的年龄,中年是吻女人的额头,不是吻女人嘴唇的年龄……,中年是杂念越拉越长,文章越写越短的年龄……”形容的真是妙极了!
要论当代语言高手,当推钱钟书和余光中两位先生。钱、余二人既是学者又是作家,真可谓“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钱老先生的一部《围城》,简直就是一部语言大辞典,那机智、俏皮、渊深、才情、学识凝成的语言,字字珠玑,让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余光中的语言,尤其是散文语言,天马行空,汪洋恣肆。这位在方块字圆桌上溜冰的奇才,其语言的张力,纵横的笔势,更富想象力和情感冲击力,令人叹为观止。雨天,他思念“江南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噬于千百头蚕”,“雨是女性,应该最富有感性,雨气朦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薄荷的香味,浓的时候,竟发出草和树沐浴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也许那是蚯蚓和蜗牛的腥气吧,毕竟是惊蛰了啊”。这样的文笔简直让我顶礼膜拜。
在名著无边无际的语言森林里徜徉,在书中自由自在的游曳,常让我迷失来时的路。人生苦短,语林无边,行行复行行,美景不胜收,这就是我无聊时的第一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