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大头一样骑着脚踏车在小区乱窜,找房。他拖着一双拖鞋,眼光贼一样在墙上扫描一张张的小广告,我看着他来来回回,搜索了好久,焉巴巴没个结果。我决定上前打听下什么情况…
大头很好说话,看我也找房子,急着诉苦自己的现状,我耸耸肩,彰显我的从容,他果然虚心问我,哪里还有房子找?我顺着接话,你实在不行,咱俩可以考虑合租。事后我一度觉得自己那回演得真他妈傻。大头也有同感。
叮叮咣咣的合租生涯就这么开始了。我单身狗一个,一人吃饱,全家无忧。定下房子那天,就拎着我那迷你旅行包进驻新居,一人一套房,岂不爽哉。叮叮叮…我想得太多,大头有个女朋友,年方二八,正值妙龄。我下楼看到大头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包,娇妻在旁,无动于衷。我接过几个包,走在前面,心里莫名得火大。感觉谁欺负了我家大头。不对,好像是谁欺负了我!
大头老婆叫丫丫,我心想,真是你丫好名字。大头体态略丰,上起楼来左一晃,右一晃,没人能抢到他前面。
丫丫长得娇俏可人,在我面前温婉如水,后来的日子,每天都能听到隔壁尖声大骂,伴随着一阵长长的沉寂…大头有一小电驴,就是靠这个,我和大头厮混不久,就建立了肥厚的友谊。那些灿烂的日子里,我俩迎着朝阳,哼着神曲,驾着小电驴,悠悠上班去了,不过这其实只是我的状态,多数时候,大头心情总是复杂许多。
跟你说你也不懂,到你你就知道了…每次我问大头为嘛被骂,他总是用这句搪塞我,我知道他准被欺负了。
清白如水的日子过得最快,半瞌睡半麻木状态。我吃着泡面,抠着脚丫,看着苍老师,同样享受着没踪没影儿的日子。大头这时候往往在洗洗涮涮,我想他的日子,应该和我一样快吧…
暴风雨来临在一个燥热的夜晚,我正抱着床板无病呻吟,只听见隔壁噼噼啪啪几声,一开始我还在心里淫笑了几声,心想有女朋友就是好,大热天也能想上就上。我正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夺门而出,我听出了是大头。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死死的沉寂。我蒙了蒙头,决定不管闲事。
大头和丫丫吵架了,原因是大头把丫丫一件新衣服给洗坏了,大头说,不是故意的,以后买新的。丫丫说,哪有那么多钱,我这衣服穿都没怎么穿,你弄坏了我穿啥。一来二去,越吵越凶。
“有本事衣服自己洗去”大头急了
“以后我再也不用你洗了”丫丫没有咆哮,低下头默默流泪。
那天大头跑出去后,丫丫就开始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就搬走了,大头喝得醉醺醺的,还是我去酒吧给领回来了。大头一路喃喃不停,你说我对她这么好,我天天要上班…还…还得洗衣做饭…我一路猛点头赞同,嗯嗯嗯…说得对…咱先回去…哄小孩似的把他哄回去了。大头一进门就跌跌撞撞跑去房间里找丫丫,醉眼一扫,人去床空。大头立刻跳了起来问我,丫丫呢,我说搬走了。
“什么时候”大头顿时看上去清醒无比。
“就刚刚,我去接你之前”我心想你丫不是醉了一路么,这会儿怎么活蹦乱跳的。
我还没准备好怎么安慰他一下,大头已经蹲下抱头痛哭了,真他妈的像个孩子,以前电视里看到,我还不信。没见过男人哭,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有点慌,这要是姑娘,书上都说是不管咋地,搂过来抱着先。男人哄男人,头一遭。大头这回再也没有喃喃哭诉了,伴着呜咽的哭声,身体抽搐几下。我扶着他,无计可施。我心里疑惑大头为毛就非要丫丫。大头哭了一会儿就开始收拾东西,眼泪鼻涕还没干,我站在一旁看着,我从不收拾的。
大头走了,房里剩我一个,真的一人一套房了,我倒好像没那么高兴了。
大头走后音讯全无,我也没有丫丫电话,心里毛毛的,转念一想,都是成年人,甭操那份心了。我依旧过着肆意疯长的无聊日子。大头虽然走了,小电驴还在,我骑着他那小电驴哼着小调,美美如初。
在一个波澜不惊的早晨,我痛苦得从枕头边接过电话。
“喂,你小子还睡觉呢,起来给我们开门啊”电话里传来大头的声音。
我摇了摇脑袋,确定不是做梦。
“噢…哦…行…”我顿时从床上滚下来,倒不是我真有多欢迎他回来,只是这些日子,我肆意横流的生活已经蔓延到他那边了,我得掩饰掩饰,火速整理完毕,敲门声已经响起。我装作睡眼惺忪,拖拉着去开门。
大头这次时髦了许多,他依旧提着大包小包,身后跟着丫丫,大头咧嘴一笑,包还没放下,笑嘻嘻先关心我,问我最近咋样。丫丫跟我话不多,还是寒暄了几句。我能感觉到她已然结实了许多。不再像林妹妹了。
大头请喝酒,那必须得去,大头在路边给我选了一烧烤摊,我们哥俩坐下神侃,我有一大堆问题等着问他。
丫丫那天吵架去哪了,只有大头知道,那是他们在附近乡下的一套小房子,设施齐全,丫丫那天相当于拉着东西回老家了,我说那没什么呀,丫丫肯定没生你气。大头说不是,那房子有一半多都是丫丫老爸掏的钱。我理解了。大头收拾东西追过去,是为了丫丫原谅他。大头献尽谄媚,丫丫就是不理他,各过各的,什么都自己做,分得清清楚楚。就这样这俩虐心货在乡下过了一个月。大头领着丫丫开心骄傲得回来了。
大头取得丫丫原谅的法宝是结婚,丫丫说,那天,大头强抱着她到村里一个破旧的教堂旁边,拿出准备好的婚戒,就这么向她求婚。她起初想甩头就走,但是大头笨拙的身体单膝下跪时,丫丫心头一软,就听完了大头的胡说八道,然后感动得一塌糊涂。就这样,他们结婚了,婚房是乡下那套,证是回来后城里领的。
我不知道大头说了什么咒语,瞬间把丫丫搞定了。不过我的疑惑必须解解,我说大头,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丫丫,我看你们俩不大平等啊。大头知道我的疑惑。
“丫丫从小体弱多病,是那种特别弱的女生”大头道。
“我看出来了”我回答。
“所以一般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做,不过都是我自己包揽下来的,她自己也想和我分担。”大头眼睛盯着杯子木木得说道。
"她平时对我很好,帮我选好衣服,做好行程安排,每天的工作计划,穿衣打扮之类的,都是她安排的"大头有点微笑。
我像听故事一样听着大头说,不过大头后面一直夸丫丫好,这故事不够跌宕起伏。我也算知道为什么大头天天洗洗涮涮,为什么丫丫生气大头还追到乡下求婚了。
大头又带着丫丫"离家出走"了,这次目的地是云南,对,他们要去度蜜月。大头在一家创业公司上班,待遇略差,潜力无限。这次蜜月之旅花光了大头所有积蓄,不过俩人回来后更加甜甜蜜蜜了。丫丫对大头说,你只管努力,钱我来挣,我至今还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协作模式。大头把他们的照片摆了一床,一屋子,包括我屋。照片里丫丫时而美丽动人,时而温婉可爱,时而知性性感。他们俩在云南办了一场简陋而隆重的民族婚礼,有来自陌生人的祝福。照片里丫丫笑靥如花,掩饰不住的幸福,大头人模狗样,也是相当得幸福。丫丫在结婚时跟大头说,我愿意陪你度过纷繁平淡的岁月,一起到老。大头老感动了,激动得抖动着胖手紧紧把丫丫抱在怀里。
大头和丫丫都是秘密结婚,瞒着爸妈,户口本是丫丫从爸妈那给骗来的。我听大头说完心惊胆战,他们这未来注定鸡飞狗跳啊。大头丫丫都不以为然。
“结婚是我们俩的事,和家里无关,他们再反对,生米煮成熟饭,也无可奈何”,丫丫的理论特别前卫和强大。
他们结婚后,还会吵架,不过已经不会离家出走,也没有人哭了,也没有隔夜仇了。我看着心惊胆战,人家气定神闲。丫丫开始做饭,我也跟着享福,经常蹭饭。
我继续无聊而忙碌着,看着他们纷繁平淡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