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落天河 图|来自网络,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过年了,过年了。对于小孩儿来说,一年当中最快乐的当然是这段时间了。既不用上学,大人们又忙着准备年礼,一进入腊月就闻到了年的味道。
腊八,各家各户开始着手煮腊八粥,每一家都有自己独有的配比。红豆,绿豆,花生,糯米,小米,芝麻,红枣,核桃,熬制时加些冰糖,甜甜的,煮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这就是我们家的腊八粥配料。农家院的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空气里弥漫着香气。在奶奶拉风箱的呼啦呼啦声伴奏下,猫和我都感到惬意而满足。
那时节,奶奶还在,那时节,我仍是稚童。回不去的时光,觅不到的饭香。
俗语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多年前,年的时间比现在要长的多。每天都有要做的事。
二十三要祭灶,大人们要在这一天对保佑自己一年的灶神进行祭祀。作为小孩儿,我们当然不会关心灶王爷几时上天,我们唯一惦记的是用来黏住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嘴的那盘甜甜的糖瓜。圆圆的像鼓一样,黄白色,冬天气温低,不会化开,拿起一个,咬上一口,清甜酥脆,是那个年代美味的零食。大人在买的时候,通常会多买几根关东糖,也叫芝麻糖,大概十厘米长,细细的,没有现在糖果的丰富色彩,却足以让一个小孩儿开心半天。
二十四这天一定要打扫卫生,春节前是一定要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大扫除的。这件事需要全家总动员,每个人必须参加。通常我们都是负责掸灰,拿着农村人自己扎制的鸡毛掸子,轻轻的,细细的掸落瓷瓶上的灰尘。瓶子里通常总有这么三五朵塑料制的假花。或是玫瑰,或是牡丹,用清水除尘,晾干,重新插在干净透亮的花瓷瓶中。大人们头上扎着毛巾,通常负责打扫橱柜,炕,屋顶,厨房,院子。小孩子力所能及的帮忙。家用的水要去湾里挑,灌在圆滚滚胖肚子的大水缸里,盖上圆圆的自制的高粱杆编的盖子。一天的清扫,这一缸水也用的差不多。最后总要再拿起扁担,担起两个铁皮水桶,一趟趟的来回,将水缸再度灌满。现在都用上了自来水,这种编织的手艺,会的人也渐渐少了。记得小时候草帽,蝈蝈笼子,苇子编的手枪等等,总有几个巧手的叔伯,帮我们做一些免费的玩具。
腊月二十五六就要开始准备杀猪过年了。养的肥白的一头猪,被吊起来,请来专业的杀猪匠,煮上一大锅开水,烫掉猪毛。几岁的年纪,没有什么别的记忆,唯一存在于脑海中,散之不去的是那铁锅炖出的浓浓猪肉香。那时,农家生活并不富裕,顿顿吃肉,难以想象。所以人们往往期盼着过年,吃一顿好的。二十多年过去了,猪肉变得普通平常,加速饲养的速成品也失去了那浓浓的肉香。一顿肉,一个猪尿脬,就是我对杀猪的全部记忆了。小孩子都希望拿到那个类似气球的东西当作玩具。他们不知道也并不关心这猪脬就是猪的膀胱。
过了二十六,年的脚步愈发快了,需要抓紧时间去置办一切需要的东西了。赶集是每个人的最爱,爸妈带着我们,一起上集,推着自行车,走上三四里的路,去到与隔壁村子的交汇处赶集。集上有很多很多的新鲜东西,风车,糖葫芦,当然是必有,还有头花,塑料珍珠米粒儿似的缠成一朵,或者类似鸡毛一样的染色绒花。粉色的,红色大花,扎在辫子上,是小孩们喜欢的装饰。大人们忙着挑几件新衣服,辞旧迎新,过年人人都要准备一身新的衣服。买点过年招待宾客,串亲戚用的年货。小孩子从大人手里拿上几毛钱,买上一大把瓜子,热乎乎现炒的,香喷喷的嗑起来。鞭炮当然也是必须购置的。上坟,过节都要放。小孩子买上一卦小鞭,拆开来,一个一个的,在胡同里聚在一起放着玩儿。拿根香,伸长胳膊,对着信子,远远的点着,砰地一声响。有的胆子大,直接一手拿着,点一个扔一个。那时小孩儿没有现在金贵,都是糙养,一个个都是傻大胆。有的小子,看到蛇,直接抓起来,往腰上缠,天不怕地不怕的。
过年除了杀猪,还要自己杀鸡,抓着翅膀,刀磨的锋利,一抹脖子,鸡血流进碗里,控净。热锅烫掉鸡毛。一般都是公鸡,我们总要提前拔下几根漂亮的鸡毛,自己找旧铜钱,剪一块碎布头包好,扎一个漂亮的鸡毛毽子。
大人们忙着发面蒸馒头。写春联,拿出裁好的红纸,请村里写字最好的长辈写下新一年的愿景。没有现在工艺品的精致,简简单单的毛笔字,素墨挥毫,黑色的浓墨落在红色的纸上,“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大门上贴上吉祥的祝愿,朴素的干净的展露着那时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渴望。贴窗花,巧手的妇女,剪一个喜鹊登梅,或者刻一个大大的福字,贴在木框的玻璃窗户上,红彤彤透着喜庆。
到了三十,上午要去上坟祭祖,请祖先回家过年。这是爸爸叔伯的事,妈妈和婶婶大娘们则都在忙着准备发面,剁馅,准备包饺子。和好馅儿,摆在一起,聚在堂屋,有人擀剂子,有人包饺子,分工合作。包的饺子要足够多,一大家子,十多口人,三十晚上,初一一天都要吃饺子。煮好了先要摆出几盘供奉天神,祖先,然后才到自己吃的。一家子围坐在一起,一桌是不够的,小孩子们可以围在一个小桌子上。年夜饭,总是最好的饭菜,加上永远不变的香喷喷的饺子。吃完了,小孩子们跟着大人兴高采烈的去放鞭炮。一家放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此起彼伏,震彻整个村庄。
不像现在过年,人们忙于工作,没有假期,要到三十才放假。急匆匆地,忙的人们没有什么心思过这样细致的有趣的团圆的年。那时的人们,虽然没有现在的丰富物质,却又大把的闲暇,悠闲而缓慢的庆贺慰劳一年的辛苦。三十晚上,是必要守夜的,最兴奋的当然是这堆小孩儿,晚上不回自己的小家,都聚在爷爷奶奶屋子里的大炕上,听奶奶讲故事。爸爸要经常起来,看着为祖先燃起的香灯,保持一夜不灭。说是熬夜,小孩子却又熬不住,总是在故事中睡去。
初一早上却要起很早,村子里各家各户要早早的把门打开,赶着去拜年。大人会催着带小孩子去,压岁钱是必给的。凌晨五点到早上八点,一个村子串下来。然后是自己家的时光,补补觉。黑白电视里放的春节晚会,过年谁带了什么好东西回家,大人们偶尔八卦。小孩们相约去玩。
初二开始,各家串亲戚就开始了。每家都要留人待戚,也要有代表去走亲戚。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吃了圆圆满满的汤圆,看过红色的花灯。这一年的庆祝才圆满的宣告结束。而人们又重新开始一年的劳作。
这就是我心底记忆中的缓慢悠长又令人回味令人向往的年。
现在人们总说年味淡,其实淡得不是年,是外在的社会压力,使得人们失去了那份闲适的快乐。七天的年假,每一只在外奔波的候鸟,都想回家,可是路途拥堵,时间太短,一整天挤在爆满的车厢,或者拥堵在高速路上,回到家匆忙吃饭,庆贺,又匆忙的拜访亲友,未及喘气,又该踏上归程。工作成了每个人生活的全部,没有人可以拒绝。古老的习俗和现代紧张的生活节奏产生了冲突。我们需要时间来重新适应协调。
但我相信,年在每个人心中的分量并没有变。否则,就不会产生春运了。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年的美好记忆。
这份情感驱使着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新年,中国的家庭的自己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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