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7年冬,上海的午后,冷风呼啸,夏日里露着白皙肌肤的美女此时也都顾不得美貌,层层包裹得如同粽子一般。此时,能待在舒服的空调房里,吃顿热喷喷的火锅,便是人间最幸福的事儿了。
和风大厦,本地最豪华的写字楼之一,临湖而建,毗邻火车站,对面是五星级酒店,出入的都是衣着光鲜的金领阶层。据说,这里曾被某著名电视剧借来拍摄电影,使得这栋写字楼又添上了些许神秘的光环。
此时此刻,和风大厦最热闹的是食堂。保安老王穿着一身有些老旧但是干净整洁的保安服,在一群青年男女间显得有些扎眼。大多数人都吃过午饭了,现在来食堂的要么是忙工作的人,要么就是领导。而老王总是面带微笑地收拾收拾碗筷,待大家吃完后,静静地走到打菜窗口。
他把自己随身带来的圆形陶瓷碗慢悠悠地递到打菜师傅跟前:“碗我收得差不多了,今天你可以早点收工了。”他的体格还算健壮,声音听着清朗,只是几根花白的头发,使他显得有点沧桑。
“你呀。”打菜师傅一边拼命往他的碗里塞菜,一边轻轻地摆了摆头。他知道,这个老王,不让他帮忙收拾碗筷,他还不乐意。
“对了,你家金毛变肥了没有?我最近可是尽给它留肉了。”打菜师傅把装得满满的一碗递给老王。
“赶明儿,我称称哈!”老王掏出餐巾纸把碗边缘的油渍擦掉,像对待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般,把碗严丝合缝地扣好。
“对待狗都这么上心,要是讨个老婆,指不定疼成什么样呢!”打菜师傅虽然习惯了他这副模样,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闻言,老王的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年轻时都没人看得上了,老了也就不指望咯!”
“走了。”他把装好菜的碗装进了公司发的黑色包包里,便走出了食堂。
20年来,食堂的厨子换了不少,他每日给狗带“狗粮”的习惯从没变过。
02
算起来,这写字楼一平方米的租金可能是老王一年的收入。老王从不计算这些,他拿着整栋楼里最低的工资,一干就是20年。愣是从二十多岁的帅气小伙,熬成了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
来写字楼工作前,刚从部队退役回老家。五年的部队服役生涯让他养成了能够忍受孤独和坚毅干练的性格。那时候,退伍军人有很多种选择,他拒绝了地方政府的妥善安排,坚持来到这里做保安。
“你说你咋想的?那么好的工作不去,跑来这里做保安,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混出个样?”锤子是这里新来的保安,长得尖嘴猴腮,细皮嫩肉,把本不算高大的老王衬托得十分威武。
“这里有啥不好?食堂伙食好,还能看到进进出出的美女,不比机关差。”老王说着,眼睛朝保安岗亭对面的火车站望去,眼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
“得得得,混了这么多年,人家媳妇都熬成婆了,您老还女朋友都没谈一个,感情是看上这楼里的姑娘了?”锤子尖酸刻薄的话语并没有激起老王的一丝愤怒。
老王笑而不语,继续瞅着对面熙熙攘攘的火车站。锤子顺着老王的眼神望过去,搞不懂火车站有什么好看的,继而一脸无趣地走开了。
没有人知道,对面的火车站里藏着老王最深的秘密,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03
每年的冬天,老王都要休一次假,多则一周,少则一天。有时候,大家会打趣:“是不是在哪里藏了个老相好?”“没有,就是带金毛出去见见世面。”老王一本正经地说,仿佛金毛真的需要见世面似的。
大家都说,金毛跟着他真享福。一个对自己吝啬到极致的人,还要休假带金毛去旅游。人都不一定能修得到这般福气呀。
没几天,老王回来了。老王走之前神清气爽的表情被这趟旅行消磨殆尽。几天的功夫,前额竟多了一丝如蚯蚓般的皱纹。
“这金毛,是不是虐待你了,看把你愁的!”老王不在的这几天,大家总感觉少了点啥。毕竟,食堂的碗筷没人帮着收拾了,尖嘴猴腮的锤子想翘班,偷偷溜出去一会儿都不行了。所以,他一回来,大家的视线很快便转到了他身上。
“没有,没有,它乖得狠,就是太活泼了,到哪里见着母狗都赖着不走。”老王的面容随着他的话语舒展开,青筋般的皱纹瞬间被抹平了,仿佛在讲一个好笑的笑话似的。
“对了,啥时候把你那金毛带给我们瞅瞅,前几天我们还打赌,赌你的金毛到底毛色是不是金色的?”待他说完,人群一阵哄笑声。高档写字楼的保安工作并不繁杂,多数时候都是个形式主义,所以,大伙儿的精力很充沛。
事实上,经常在他们对话里出现的金毛,他们谁都没见过,甚至连照片也没见过。老王愈是不给大家看,大家愈是好奇,而老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从来不让金毛抛头露脸。金毛从此愈发成了神奇的存在。
“对了,老王,你不在的时候,这里可出了个大事儿。”锤子故作玄乎地说道。
“嗯?”老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像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一样,耳朵像警犬一般竖起。他有种预感,这叫大事儿和自己有关。
04
“我们这的头头换了。”一向啰哩啰嗦的锤子说道。
“哦。这也不是一次两次啦。你来的时间不长,习惯了就好。”闻言,老王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却不敢完全放松。铁打的银盘,流水的兵。人来人走,再也稀松平常不过了,这里又是国际化都市上海,老王见得多了。
“重点是,新来的头头有一个癖好,就爱狗。这不,来了没几天,愣是把公司里同事们的狗狗玩了个遍。你是不在,不然,早把你家金毛带来了。”锤子见老王对自己的话不感冒,急了。
“他一有钱的主,想看狗去宠物店去。我是来干活的,又不是给他养狗的。”老王一听,一股气涌上来,没好气地说了句。
“上班时间,唠叨什么呢?”正聊着,一个西装笔挺,留着八字须的高个子男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岗亭前,身后跟着保安主管,哈着腰,弓着背,面露尴尬。
锤子眼尖,立马一个立正,“高总好。”老王一见这架势,立马明白了几分,抬起头,目光直视眼前的男人:“高总好。”“好,我很好。你们都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好呢?”眼前的男人阴阳怪气地说了句,看似柔声细语,杀伤力极大。
“是,是我管教不到位,您别动怒。往后我一定严加管理。”保安总管见头头带着怒意,意识到情形不对劲儿,赶紧主动认错。
“听说你家养了条金毛?”高总收起刚才的怒意,眼神朝老王看过去。该来的终归会来,老王心里冒出这句话。“没有。家里就我一个。”老王淡淡地说。这下轮到锤子和保安主管傻眼了。老王这唱的是哪出?
“这样啊,我也就是问问。”高总的脸色滑过一丝阴郁,又瞬间转晴。所有人都为老王捏了把汗。高总走了,保安主管像小尾巴似的黏在他身后。
“你说你,居然骗老板,为了狗,连糊口的工作也不管了?”锤子的腿还在哆嗦着。“我的工作是保安,不是狗奴。”老王望着对面的火车站,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05
老王怒怼高总的事儿很快便传遍了公司。大家都炸开了锅。大家渐渐地和老王疏远了一些,就连一向缠着老王的锤子也总是避开老王。老王察觉到了,却什么都没说。唯独让他受不了的是,食堂厨子再也不给他“狗粮”了。厨子当着他的面,把剩菜倒进了垃圾箱。老王的脸铁青铁青的,恨不能从垃圾箱里捞出来。“以后做饭的时候量估摸着点,本来给人吃的,都要给猪吃了,知道的说我们有爱心,不知道的说我们在寒碜猪呢。”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总。
一向冷静的老王不由得拽紧了拳头。从进部队,他就没受过这般侮辱。“是,是。”打菜师傅见情形不对,立马打圆场,朝老王使了个眼色。
老王没有说什么,把属于他自己的那份饭拿着,默默地回到了保安亭。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想过要离开这里。而此刻,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老板杠上,怎么会有好日子过?难道自己真的要以这种形式结束一切?他有些不甘心。
当老王一筹莫展的时候,公司发布了文件:公司近期会开展员工慰问,形式就是带上慰问品到员工家里探望。文件一发,员工对领导赞不绝口,毕竟,这可是头一遭。老王没太当一回事儿,因为自己和高总不对付,他就算慰问也肯定不会慰问自己,便接着忙活起来了。
06
按照公司规定,所有员工都必须提交个人的资料证明,主要包括家庭住址,电话,收入等,以方便慰问工作的开展。
大家都按规矩填了,老王也不例外。接下来便是等待时间。老王并不知道,这次的慰问揭开了所有的前程往事,而他和高总早已被命运之手捆绑在一起。
千盼万盼,慰问名单出来了,老王赫然在列。 “这高总还挺宽宏大量的……”大家议论开来。而高总打得什么如意算盘,老王也终于弄清了。
他不顾什么越级,径直闯到了高总的办公室里。那时,高总的办公室里还有客人,他挥了挥手,示意客人出去,关上门,眼睛凝视着老王。他一副淡定的模样,倒是让老王有些发怵。“高总,我没啥好慰问的,单身汉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高总虽说是个总,其实也就二十来岁,父亲早年来上海闯荡,后来发家致富。高总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公司有公司的根据和标准,你是员工,可以提出异议,但是最后的决定权在我。”高总年龄不大,城府倒极深。
“那我离职还不行么?”老王急了。“可以。但是必须提前一个月,否则这段时间的工资公司不会支付。”老王傻眼了,以为离职是自己的最后一张王牌。眼下,这慰问看来是推不掉了。
“其实,我家真的没狗,我是骗他们的。”老王终于还是没忍住。“我知道,我相信你。倒是可怜了打菜师傅,总是把好菜留给你,却被蒙在鼓里。”
老王没再说话,眼睛里跳动的火星也一下子熄灭了。
07
今天上的是白班,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到八点。和往常一样,下班后,他一路步行回家。冬天的夜晚显得格外清冷,只有皎洁的月光一路陪着他。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顿住了脚。这是一栋老式居民楼,房龄快三十岁了。白天看过去,墙面已经有些破损了,有些老化的线路随意耷拉着,很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他租住在二楼,这里一梯两户。另一户与他的房子紧紧挨着。他抬起手,想要敲门,又把手放了下去。终于,还是返回了家中。高总告诉他,明天他会和公司工会代表一起来他家慰问他,他可以不用上班。
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他却愣是睡不着,翻来覆去。一夜无眠。这二十年来,他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而明天,这一切应该会结束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床了。他麻溜地做好早餐,先盛了一大碗,放在一旁,就像在食堂打包一样小心翼翼。待天明亮起来,隔壁家出现了响声,他便会把饭盒拿过去,敲敲隔壁家的门,把饭盒递给开门的老妇人。老妇人接过饭盒,什么话也没说,便关上了门。多少年了,他们俩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然后,老王便如释重负地回家吃早餐了。
08
老妇人把老王送的热气腾腾的早餐打开,分装到小碗里。一只全身乌溜溜的土狗全程跟着,摇着大尾巴。“小花,过来吃饭。”老妇人把餐桌上的一切料理妥当后,便开始呼喊。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从里屋走出,脸上带着些琢磨不透的表情。
小花看着桌上的大餐,狼吞虎咽起来。“慢点吃。”一旁的老人静静地看着她,替她擦着嘴角的饭渣。擦着擦着,老人的眼角泛出点点泪光,不能自已。
“妈,你怎么了?”小花听到了老妇人的啜泣声,闪着孩童般的大眼睛问道。“妈没事儿。”老妇人抚摸着老妇人的脸颊,有些失落有些感动。她近来身体愈发不好了,担心如果自己走了,这个时而正常时而疯癫的女儿该怎么办。
她不由得想到了隔壁的老王。老王是最合适的人选。虽说老王和小花离婚二十年了,但老王从来都把自己当作这个家的一份子。若不是当年小花在上海火车站和儿子走散,她也不会因为愧疚硬要和老王离婚,更不会一见到老王,整个人歇斯底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往事不堪回首,倒是老王,对小花不离不弃。二十多岁,正年轻力壮,没有再娶,一直守着她们母女俩,让她们没有在一个个寒冷冬天凋谢。
儿子刚丟时,小花整天哭天抢地。她整整三天,不吃也不喝。警察问她话,她也魂不守舍的,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都怪我,不该贪小便宜的,中了别人的圈套,别人说地上掉钱了,我便跟着往地上瞅。为了那五块钱,丢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她本是要带着儿子去部队看望丈夫老王的,可怜见,老王还没见过这个娃。那念头,照相机还不流行,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老王办了退役手续,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了。警察表示尽力了,可还是还没有找到。老王自己就曾是军人,他知道,军人不是万能。可小花不行,她使劲儿抓住警察的衣袖,扑通跪下来。他的归来不仅没能缓解小花的忧伤,反而让她更加内疚。
再后来,她就有些疯癫了,偶尔正常会儿,一见到老王,就要离婚。见到这幅情形,小花的母亲也不忍,“就随了她吧,我的女儿我懂,你不答应,她不会安心。”就这样,老王还是和小花离婚了。
09
离婚后的小花精神稍微好了些,她央求母亲住在上海火车站附近。她母亲知道,她想离儿子近一点,甚至妄想着有一天,儿子会自己回来找她。
老王默默地搬到了小花隔壁,偷偷地把退役所得塞给了小花母亲。自己一边打工一边默默寻找着他的儿子。他的工资并不高,要维持三个人的日常用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所以,他把所有的消息都记下来,每年冬天出去寻找一次。
前几年,它还带着乌溜溜的狗,金毛。后来,老王觉得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安全,便把狗留在了那里。值得庆幸的是,小花和这只狗很投缘。
小花精神好的时候,小花母亲还到和风大厦工作一段时间。她看不过去老王一个人奔波,便到和风大厦做保洁,偷偷把食堂的饭菜带回家,给小花吃。小花一边吃,一边喂喂金毛,竟然也开始笑了。
老王得知这个消息,眼睛都亮了。小花是军嫂,怀孕生娃,自己都没能在她身边陪着,后来又因为要带儿子看望自己,活生生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有愧。
小花的情况时好时坏,有一次,跑到街上,愣是要抱人家的孩子,差点被误以为是人贩子。小花母亲无奈,只得放弃出门工作的想法。而带饭的事儿便落到了老王身上。起初,他还不太好意思,可是,只要一想到小花吃饭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他就觉得没啥不好意思的。
他也不白吃,一有时间,就帮食堂师傅们收拾碗筷。一来二去,熟悉后,他便称,给自己家养的狗加点餐。冬去春来,没人怀疑过,也没有人深究过。
现在高总非要来,如果把狗借过来,那便是欺骗了高总;如果不借,那便是欺骗了大伙儿。成年累月的谎言让这个曾经顶天立地的军人有些疲累了,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窟窿等着他来填补。
10
时钟嘀嗒嘀嗒地响着,他往墙上看了一眼:十点整。距离他们到来的时间愈来愈近了,老王的心跟着指针扑通扑通地跳着。许久,他决定,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归宿,无论好坏。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狗的狂叫声。那叫声老王很熟悉,是金毛的。定是碰到陌生人了,不然不会是这般。“不好,会不会是高总来了?”老王麻溜地起身,朝门口走去。开门的一刹那,只见黑毛正咬着王总的裤脚,不松嘴。老妇人陪着一脸笑:“对不起。”,一边往回拉套在狗脖子上的绳子。而老王似乎并不急躁,想要用自己的魅力征服这只狗。倒是跟在高总后面的几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木木地站在那里。情势一度陷入僵局。
老王一出现,那只狗迅速放开高总的裤脚,跑到老王腿边卖萌。“老王,你这调虎离山计使得不错呀。”高总说道。“高总,您误解啦,这狗以前是我的,后来我送给她们了。”老王突然发现,说出实情,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原来如此。”没有了狗的阻拦,高总和公司代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老王的家。这个家的确比大家想象的还要穷酸和落魄。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地板已经残破不堪,看不出本色,就连水龙头都已锈迹斑斑。因为是二楼,光线很暗,即便是白天,开着灯,也没有多么光亮。
高总拿出准备好的慰问品和红包,递给老王,老王双手接过。“咔嚓!”握手的一瞬间,照相机拍照的声音响起,老王和高总握手微笑的画面被定格。那只狗不知何时,闯入了镜头。老王的脸红了,快速收回了手。
“好了,难得你今天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对了,你这狗不错。”高总说完,便要走。刚走到门口,隔壁住户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因缺少光照而显得苍白的脸,那煞白的脸在黑暗的楼道里有些瘆人。
即便连高总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有点吃惊。那个妇人迎面接过王总的目光,四目相对,妇人的脸抽动了一下。高总刚要走,妇人“啊”了一声,狗似乎听懂了什么,径直冲到那个人脚下,又一次咬住那个人的腿。鲜血渗出,在场者目瞪口呆,那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11
倒是一向迟钝的妇人,率先反应过来,跑过去,把狗抱回来。一向乖巧打狗不仅不听使唤,还发疯似的,反咬了妇人一口。中年妇人的血和高总的血汇在了一起,融合了。
中年妇人呵呵笑了,她不顾自己流着血的伤口,不顾众目睽睽,抱着王总嚎啕大哭。“团团,你终于肯回来看妈妈了。”众人搞不清楚这是哪跟哪,以为遇上了疯子,而高总不知是疼昏了,还是被整蒙了。一言不发。倒是老王,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老王,流着泪讲述了这一切。
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流泪。
后来,老王和高总去做了亲子鉴定,报告显示:他们是父子关系。
说来也奇怪,自从找到儿子后,小花的精神恢复了正常。而高总呢,当年他被人贩子拐卖,卖到了福建一户人家。那家人不能生育,便高价买了这个儿子。他们很疼爱这个儿子,后来出来上海闯荡,发达后,买下了和风大厦。
没想到,在这里,他找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家人。心高气傲的高总,得知自己失散多年的父母为自己吃了这么多苦,整个人一下子柔软了不少。
现在,老王还在和风大厦做保安,而小花也在那里做起了保洁。而那只金毛则跟在了高总身后。高总总是让他们回去休息,小花不乐意,她说,自己离开社会这么多年,归来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