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高先生和刘女士结婚20年了。“百度”上说,20年是“瓷婚”。可不是么,20年把一个人面桃花的温柔可人女孩儿打造成一个女汉子。高先生感觉他就是端着一叠瓷盘瓷碗,小心翼翼地生活。
刘女士今天的心情很好,张罗了一桌子菜,有高先生爱吃的,有高先生不爱吃的。满满的一大桌子,仪式感很强。
吃完饭,刘女士说:我们猜个字吧。
猜字?高先生已经不记得上次猜字是什么时候了,但是今天,总该猜一个。
刘女士写了一个“魔”字,问高先生怎么读。高先生读错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读错了”要在上面了。新婚燕尔时,小两口天天猜字,那时读错了经常是在下面,因为“体位”由对方决定。如今读错了,好像只有在上面。
上去干活。刘女士说。
高先生想起了从前。“从前”仿佛在昨天,又像过了一万年。但还是得上,去,干,活。同样是“上去”,显然滋味已经不一样了。这大概是“我要干”和“要我干”的区别。或者说,这大概是“我要干”和“要干我”的区别。不管是哪种说法,“主观能动性”不一样了。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对手,同样的环境。高先生感觉像是在做一套广播体操,或者是“眼的保健操”,“操”变成了名词,连汗都不出了。冲刺时,高先生仿佛听见了学校大喇叭里的“按太阳穴,轮刮眼眶”。
同样是“猜字”,经历了“有趣的游戏”、“游戏”、“应酬”、“广播体操”等不同的阶段,作用也不一样了。如今刘女士说“猜字”,背书的是“老公,我对你没意见”;高先生同意猜字的潜台词是“老婆,我对你也没意见”。
以前是生龙活虎地猜,如今简直猜得文质彬彬,没意思了。
高先生就想到了“凤凰三点头”。
“凤凰三点头”是茶艺中的一种传统礼仪,表达了对客人的尊重。只是“点头”时,壶中已经没水了。
好在还能猜字。高先生如此安慰自己。
其实刘女士是个美人儿。中年以后有点发福,这让刘女士看起来很富态。也就是说, 中年以后刘女士不但貌好,相也好。“貌”和“相”是两个概念。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如今高先生却没了兴致,问题出在哪里?很快高先生得出结论:不新鲜了。
有一个新鲜的女人正向高先生的位置赶来。说“新鲜”也不完全正确,看如何界定。若论认识的时间,正在赶来的这个女人是高先生先于刘女士认识的。但她依然是新鲜的女人,因为这个女人高先生基本没碰过。
中午王姑娘在微信上说:她将去往乙地。“乙地”经过高先生的单位“丙地”,高先生认为应该邀请王姑娘来坐坐。“被拒绝”是一事,“不邀请”是另一回事。
看看吧。王姑娘在微信上回复,有时间就过去。
王姑娘姗姗来迟,这是王姑娘一贯的做派。高先生等得急切,一见面就抱了王姑娘。此前高先生做过风险评估:被拒绝,高先生破坏了这次友好的见面;被接纳,终于抱到王姑娘了。想来想去,高先生决定抱。
然而被拒绝了。高先生并不后悔。“被拒绝”是一回事,“不拥抱”是另一回事。“拥抱”也是一种礼节,就象茶艺里的“凤凰三点头”。高先生审视自己的内心:如果被接纳,自己会不会有后续的动作?得出的结是“会”,毕竟王姑娘是新鲜的。
这么一想,高先生觉得自己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