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9号声音推送井姑娘在山里写就的《微凉》,听着晓勇的朗读伴着舒缓的音乐,我脸上若有清风拂过,似乎也感觉到山里的微凉了。
井姑娘所在的山,隔我们家的山不远,一在湖南之北,一在湖南之南。所以山中景物,大致一样。只不过井姑娘的家靠近洞庭湖。屈原曰:“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秋风吹来阵阵清凉,偌大的洞庭湖烟波浩渺、落叶翻飞。——那是略有些不一样的微凉。
若论起我们老家的“微凉”,自然是到了傍晚时分,秋天的晚霞与接天的黄色树叶相辉映的时候,一阵一阵的河风就徐徐地从河流的上游吹过来。它们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似乎是从河流的源头奔赴而来,又似乎从来没有走远,日头正盛的时候,它们就隐藏在附近的山谷中,等太阳一落山,日头的暑气瞬间褪尽,凉气就迫不及待地抢占地盘。料峭的寒意迫使正在赶着牛羊回家的人们紧走几步,回到家里添衣。
秋天的鸣虫趁着夜色的掩护,从四面八方的田野掩杀过来,从刚开始的窃窃私语,最终变成肆无忌惮的奏鸣曲。炎凉的此消彼长之间,一个日头又已经过去了,一些昏黄的灯光透过稀疏的树林,远远地透了过来,足以抵御夜晚的所有寒冷,偶尔有几声牛的铃铛响起,颤动在清冽的空气之中,足以消解这千年的寂寞。
秋天的夜晚长了一些。我们浸泡在水一样的秋夜里,内心饱满充实,如同粮仓里的谷粒一样。我们开始变得没有夏天那么急躁,我们慢悠悠地把桌子搬到屋外的道场上,充满喜悦地吃一顿饭,碗筷叮叮当当地响,我们都不怎么说话,都沉浸在这样难得的安宁中。电视开着。新闻联播结束,该看天气预报了,父亲拍打着蒲扇去看天气预报,我和我姐一左一右,把头搁在母亲的身上,爷爷拿起他的烟枪,点起了他的叶子烟,大家都懒懒散散的坐着。然而我们并不困,我们睁着黑亮的眼睛,无所谓想什么,也无所谓干什么,我们就像屋旁的庄稼一样,该生长的生长,该收割的收割。
秋天的天空总是显得高远。抬起头来,我们有时候能看到满天的星星亮着,有时候能看到月亮从只有一个轮廓的山那边升起来,有时候能看到各种形状的云在月亮下行走,我一直觉得“月亮在白玉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一一个很好的比喻。我坚持认为是月亮在走,但我姐觉得是云在走。两个人各执己见,我姐气哼哼地回屋睡觉去了,我盯着不断穿行在云朵中的月亮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月亮在走啊,为什么说是云朵在走?
我好像到现在也没怎么搞明白。关于那天的争论,我也特别想问问她,现在弄明白了吗。但我一直没问。我姐已经是一个七岁孩子的妈妈了,她疲于应付她女儿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她没空搭理我。这个问题成了一个悬案。估计我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去争论这个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