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有岛。岛上有河。河上还有岛。
那边是大海,这边是大河。
大河的上面是大山,大山的下面是大河。大河的上面还有大湖。大湖的上面和下面都是大河。大湖是岛上的大海。大湖和大河看上去没啥关连,其实,大湖和大河连着,暗暗地连着。
大河名叫多河,后来改名叫万泉河。大河还叫多水河,白泉河,万全河。多河改名后,京城里也有一条河改名叫万泉河。
在海岛还被看成是蛮荒的年代里,海岛上出了件大事。大事的事主叫陈青梅。那天,陈青梅从多河边走上了往京城(北京)去的路途。她是海南历史上第一个皇妃。
岛上人都把陈青梅叫青梅,也有叫梅娘的。青梅早先只是帅府里的侍女,也有人说是元帅的女儿。根据对资料的分析和多数人的说法,是侍女的可能性大。《琼州府志》上记的就是侍女。
一个侍女,就算是元帅的女儿,怎么就和万里之外的皇室连上了呢?
她没能走到京城。前边的路上有劫难等着她。
一
公元1321年的那天,多河边上来了个蒙古人。
这个蒙古人来的时候,还是个年方十七的少年郎。据说,蒙古少年在多河边上总是愁眉不展,但阴郁的脸上有藏不住的贵气和文气。蒙古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后来的皇帝元文宗。说他来到岛上的时候心情不好是当然的。
他上岛时是太子,名叫图帖睦尔,元太祖成吉思汗第七代嫡系裔孙,元世祖忽必烈之太子真金的曾孙。
皇宫里你整我我整你的,把个太子整到海岛上来了。虽说是流放,图帖睦尔吃穿不愁,就是无聊。到处走走看看,看看走走,打发时光。也用汉语写诗,有今人说写得很好,有的说写得挺好,有的说写得一般。他还会书画。《元史》记载,一次他让大臣房大年画《京都万寿山图》,房大年不敢,他就当场画出草稿图。房大年看了大惊,说,我虽然专事作画,也画不出皇上这样的画来。图帖睦尔的汉文化修养很深是肯定的。今天,君臣合作的这幅画是画作瑰宝,拍卖价极高。
图帖睦尔住在琼州城南的一个观音阁里,被流放的太子有了“潜邸”。他后来回忆说:“炎雾喷毒,往鲜生还”。但他挺了过来,后来还过上了相当不错的生活,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越历岁年,有安无苦”。
二
琼州帅府里有个叫青梅的侍女,是个美女可以确定无疑。图帖睦尔喜欢上了,只是喜欢青梅的美貌?图帖睦尔是个挺深的人,不会浅到只看表面不看内里。青梅原是官宦家庭的小女子,识字,这在向来重男轻女的海岛上是少之又少的。不光是识字,她还会做诗赋词,歌舞也会,用《琼州府志》上的话说是"声色并丽"。
图帖睦尔得上了相思病。《正德琼台志》说:"尝示其家,以觊窥之。"千思万想,就想能见到青梅。
可是,太子爱美女,美女不爱太子。太子败在一个侍女手上。
青梅已经和人订了婚,就拒绝了太子的求爱。
太子求爱不成,心情就更不好了,就有了一首蒙古少年郎作的诗。这首诗,史有记载,海岛上自古至今都有人传诵。
自笑当年志气豪, 手攀银杏弄金桃。
溟南地僻无佳果, 问着青梅价也高。
青梅价高,心中不爽,但他没有为难青梅,更无强求之举。
今有海岛文人著文:"贵为王子的图帖睦尔,不愿以势强人,赋诗自哂,吟咏一曲《青梅诗》,怅然放手北上,成就了这段千古传唱的佳话。"
三
那一天,图帖睦尔出去游玩散心,碰上了他的贵人。
黎人聚居的南雷垌这个地方的峒主姓王名官,字讳源(又字观在),寿号仁卿。峒主是南方少数民族的首领。
这个王官是唐朝人渡琼始祖“五大名臣”之一王震的21世裔孙,世居岭口地区南雷峒(今定安县岭口镇九锡山村)。史书上说,王官曾任广西柳州府儒学,厌恶官场纷争,就回到了老家。“臂力过人,善于长矛骑射”。
这两个人碰在了一起,碰出了一段忘年之交的保持了一生的友情,也碰出了一段爱情。
王官此人"待人以礼"。岛上有今天文人的著文说,开始,王官对图帖睦尔只是一般的礼貌,后来才对图帖睦尔产生了同情,以至于有了很深的友情。王官时常带领落魄太子遊山玩水,据说,海岛美景让图帖睦尔一时间乐不思"京"。
王官这样见多识广的人当然不会忽略思春少年的"春事"。他知道图帖睦尔喜欢青梅以后,“为之出三百金以聘青梅”,把图帖睦尔和青梅撮合到了一齐。
不难想像,有了青梅,有了王官这样的朋友,图帖睦尔的海岛流放生活就不那么苦了,甚至可以说是美好。后来的事证明,图帖睦尔的确是把那几年的海岛时光珍藏在心里。
宫廷里的争斗,和多河一带冬天的天气一样,风云变幻。今天你占了上风,明天就不一定了。三年后,京城召图帖睦尔回大都(北京)。
据传图帖睦尔动身上路时,王官和当地老百姓一路护送到多河文曲码头,史志用词是"夹岸相送"。王官和百姓握拳齐呼:“太子万全!一路万全!”
回到元大都,图帖睦尔又当了三年亲王才登基成为皇帝,年号天历。流放三年,亲王三年。不知是不是老天让他经历这前后两个三年。
图帖睦尔下旨提升王官所在的定安县为南建州,封王官为南建州世袭知州。还把多河改名“万泉河”。他肯定是忘不掉百娃万全的呼喊声。后来,他又把北京城里的一条河改为万泉河。
海南万泉河是中国唯一一条皇帝"赐"名的河。
四
青梅被册封为妃。
受钦命进京。可是,青梅路上生病,病逝于浙江。
据说,图帖睦尔思念太重,借酒消愁,醉梦里梦到了青梅,他喝的那种酒就被"赐"名为"青梅酒”。
海上有河,河在岛上。
岛上大河的水千万年不尽,流入海中。
海上大河名万泉,由万全而来,是一个做过太子,做过皇帝的人,对海岛和大河的思念